第一百六十三章 狡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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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波,你过来。”老夫人招手唤。
鄢凌波闻声而去,自知不是小事,神情也越发正色。
偌大堂屋中,只老夫人、鄢凌波、薛氏三人。晋阳侯府,太多的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老夫人方压低声音:
“他与宜贞在外涉险,咱们也不能拖后腿,要让阿渚无后顾之忧。蒋家虽已倒,徐故还在,不可掉以轻心。”
薛氏与鄢凌波点头。
老夫人接着道:
“头一件事,便是川宁经济。蒋家一倒,原本在蒋家代理的官盐生意便悉数收回府衙,如今正寻可靠的商家。”
鄢凌波了然:
“世孙的意思是…凌波接过来?”
他顿了顿:
“这是块肥肉,商人重利,必定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凌波自然可以争,但徐大人心怀芥蒂,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至多…”
鄢凌波比出三根手指:
“争取三成。”
老夫人点头,又看一眼梁南渚的信:
“想来,府衙也不会让一家独大。这一点,阿渚亦想到了。他的意思是,这三成你要确保无虞,这是明面上的。”
有明面,就有暗里。
鄢凌波更凑近一分,微微侧耳。
“至于暗里…”老夫人道,“依你看,剩下的七成哪几家更有机会?”
鄢凌波凝眉盘算。
官盐是大生意,却又不仅是生意。
这等垄断性的战略物资,对商家的要求极高。除了可靠的信誉,也需要极大的经济体量。
故而,寻常商家根本吃不下,只能有心无力眼红望着。
鄢凌波遂道:
“潘家必占一份,纪家、甄家、贾家,还有城北三族,必然在列。”
“他们吃得下么?”老夫人问。
鄢凌波脑中算一回,垂眉含笑:
“勉强。”
“让他们吃。”老夫人握上他的手,“阿渚的意思,不仅让他们吃,你还要帮他们。”
鄢凌波忽怔住。
旋即,呵呵笑起来,肩头轻抖。
“世孙啊世孙,太狡猾了。”他笑道,又一滞,“是机智。”
老夫人含笑摇摇头。
孩子们啊。
唯有薛氏一脸茫然。她方才还不及看信,就交给老夫人,这会子听得云里雾里。
只嗔道:
“老夫人嫌我笨就罢了。凌波你是小辈,也看我笑话!”
“三夫人赎罪。”鄢凌波含笑行个礼,“世孙的意思是,让我出钱给他们,帮他们吃下剩余的几成。”
薛氏一愣:
“借钱啊…何时还?”
“不还。”鄢凌波道,“不是借,是给。”
啊?!
薛氏瞪大眼:
“白给?阿渚是嫌你钱多么?都是血汗钱,金山银山也不能如此糟蹋啊。”
鄢凌波笑起来:
“三夫人放心,不白给,是入股。日后赚了钱与他们分红,只会越赚越多。”
待薛氏反应一阵,他接着道:
“三成之外,徐大人是不可能给我更多了。若川宁商家吃不下,府衙定会招揽外地商家落户川宁。
真到那一步,于我们,于川宁商会,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倒不如出钱入股。商家们怕府衙质疑他们承接的能力,自然不会把我这个股东供出去。互惠互利,皆大欢喜。”
哦——
薛氏长长哦了声,恍然大悟:
“如此,凌波占了就不止三成了。”
鄢凌波勾起嘴角,比出一个手掌:
“至少。”
薛氏倒吸一口气。

至少五成!那么官盐往来,岂不尽在鄢凌波掌握之中!
这是战略物资啊…
一人掌控,是很可怕的事。
但,不是对于他们。
该怕的,是对手是敌人;而对手敌人更该怕的是,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该怕。
薛氏遂沉下气,扑腾团扇:
“这个阿渚,蔫坏。这招够狠够干净啊。”
老夫人笑笑:
“阿渚从小就这性子。谁敢惹他,必定双倍奉还。此番路遇追杀,不小的事啊,他不讨回来才怪!”
薛氏噗嗤一声,团扇掩面。
老夫人看她:
“很好笑么?”
薛氏憋笑:
“我是想起宜贞。也不知是否与阿渚混久了,也养成了这个性子。您就看她收拾蒋貅,那睚眦必报的样。”
“那敢情好!”老夫人也笑起来,“从前的宜贞虽任性,却是窝里横,外强中干。现在这样倒极好,报复到点子上才是聪明!我也少操些心。”
薛氏附和:
“两个孩子都机灵。宜贞啊,是棺中醒来开的窍。至于阿渚嘛…许是娘胎里就在高瞻远瞩了。”
老夫人捧腹,又稍稍正色道:
“阿渚不一样,他必须看得远。”
远到在敌人之前,占得先机。
这不仅是他的天赋,也是他的责任。
鄢凌波颔首:
“世孙一向如此,宜贞跟着他,我也稍稍放心。”
老夫人点点头,慈爱看向他:
“阿渚知你担心,最后一段说了宜贞的近况。凌波,我念给你听。”
鄢凌波微怔,眉心颤颤,神情动容。
老夫人亲自念信,这还是头一回吧。
他深呼吸,靠更近些,便似聆听祖辈教诲的孩子。
老夫人念出的每个字都充满慈祥。还有那些文字,寥寥数语,宜贞的一颦一笑都跃然纸上,好似她也在身边。
这样的感觉…真好啊。
鄢凌波笑意更深,眉间是浅浅的迷醉。
原来,不论多么紧张凶险,只要有她的消息,只要她平安,便能岁月静好。
…………
“大哥!”梁宜贞追上梁南渚的脚步,“你等等我嘛。”
他头也不回:
“装什么装?你的轻功这么好,脚力会差?”
梁宜贞撅嘴:
“每日换一间驿馆,再好的脚力,这么折腾也会累的。”
她嘴上虽这样说,可一切却听从他的安排。除了偶尔的玩笑,并无半句怨言,也丝毫没有耍贵女脾气。
梁南渚心里也明白,对于久居深闺的女孩子,这一路已是太坚信了。
他遂放缓脚步:
“磨磨唧唧,麻不麻烦!”
梁宜贞冲他笑笑,抓紧他的衣袖:
“别跑了啊。”
梁南渚无语扶额。
老子又不是鸟,还能飞了不成?!
“大哥,”她无知觉,又唤,“前两日我见你给家里写信,都写些什么啊?”
梁南渚睨她一眼,神情懒散:
“近来之事啊。遇刺、逃脱,嗯…还有你怎么折腾我的。”
梁宜贞讪讪。
写遇刺,并不是为了让家人担心,而是让他们放心,并且有所提防。
至于写梁宜贞的坏话…大抵只是他的恶趣味!
不过,她问的可不是这些。
梁宜贞将他拽近一分,垫脚耳语:
“我是说,那封看不见的信…”
她语气轻若游丝,似春风,只在他耳边微弱地挠。
痒痒的,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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