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阴谋阳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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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延国皇都,丞相府,颜睿书房外。
敲门声刚响起,门内就传来声音。
“进来。”
站在门外的中年人推开了书房的门。
“老师,打扰了。”
恭敬而肃然的语气,中年人恭敬有礼地低着头行了一个学生礼。
抬头,棱角分明的脸上两撇八字胡尤为明显,炯炯有神的眼,眉宇间有着一抹执拗,正是崔太后的弟弟,国舅,崔勇余。
坐在书桌前的颜睿冲崔勇余点了点头,站起身示意崔勇余跟他过来,崔勇余便是照着颜睿的吩咐在一旁摆着棋盘的桌边座位坐了下来。
崔勇余整理着棋盘并将一旁倒扣在茶盘里的茶杯拿了两只在桌上放好。
颜睿则拿着茶壶过来,崔勇余立刻起身接过差不,恭敬的请老师先坐下再倒茶。
颜睿坐在崔勇余对面打开棋罐,白子。
倒完茶的崔勇余也打开了棋罐,是黑子。
崔勇余先行落子,两人开始下起棋来。
除了方才在门口的招呼行礼外,两人再无其他言语,却极有默契,偶尔喝茶,见对方喝完便是为对方斟茶。
一时间,只有两人落子提子,棋在棋盘上敲击出来的声音。
“……最近棋艺进步不少。”
落子间,颜睿捋着下巴的山羊胡,突然出声。
眼睛依旧专心棋面,崔勇余回道:“是多亏老师的指导。”
同样盯着棋面,颜睿笑,摇了摇头:“你还是这么谦虚啊。”
身为国舅的崔勇余年轻时是颜睿的学生,不仅在学术方面多得颜睿教导,就连棋艺也是颜睿所教。
崔勇余提起一子,小心放到棋盖上,嘴上道:“老师,今年秋猎,恐怕又会多生变故。”
拿白子的手微微一顿,但不过一瞬,颜睿继续落子并开口道:“的确,你今年又要带着扬房去,万事小心。”
“是,学生自会小心。”崔勇余应道,犹豫了下,又道,“只是九千岁……今年想必要让扬房多看着点才是。”
颜睿脸色凝重:“四年前的事情还未彻底了结,今年若是再发生事端,老夫也不会再隐忍不言了!”
说着,手中重重落下白子。
“啪!”的一声,让崔勇余的心也跟着震颤了一下。
放在棋罐上的手往棋罐内捏出一颗黑子,崔勇余轻轻落下一子,语气颇为安抚:“老师别动气,朝中臣子也是为了阳延国着想,当时先皇正好身体不适,若是与月辰国突生正面冲突,想必会让龙体更加不健,届时引起更大的事变才是让人不安。”
“老夫当年也是知道这个才没有出面维护,所幸寿王能将墨找到,不然之后的情况只怕更加不妙。”颜睿道,盯着棋盘的眼睛透着睿智和沉凝的气息。
颜睿口中所说之后的情况,是指在钟离墨被救回宫,而钟离瑛正式迎娶程娇仪不到三个月后发生的事情。
先皇便驾崩,蓉太贵妃殉葬,而淑太贵妃发疯。
接踵而来的巨大变故几乎让大家应接不暇。
钟离瑛被迫登上皇位,朝政的时局突然混乱。
所幸钟离墨和颜睿一同扶持钟离瑛上朝,崔国舅一派的势力也在旁支持这才稳住了大家不安的心绪。
其中尤以钟离墨说不上残酷却凌厉的手段最能定住那些想要趁机讨钟离瑛欢心换取官位的臣子们。
“老师说得是,也亏得九千岁如此年纪便已有如此了得的政治谋略。”崔勇余诚心道。
颜睿点头。
随即书房内又只剩下下子的声音,两人皆是沉默不语。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接着是颜向穹的声音传了进来。
“爷爷,您叫我给您去买的书我已经给您买来了,孙儿现下还要出门一趟。”
颜睿听言,抬头看了眼崔勇余,示意稍安勿躁,接着便冲门外的颜向穹道:“进来吧。”
颜向穹这才推开门,右手抱着一摞书。
在看见和颜睿下棋的崔勇余后,颜向穹稍微吃了一惊,随即连忙走进去将手中的书放在了书桌上,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崔勇余拱手:“向穹见过崔国舅。”
“免礼免礼,向穹,听说今年的秋猎,你也被选去参加了?”崔勇余笑道,一向严肃的脸难得对年轻一辈露出笑意,想来颜向穹与其也算经常见面,两人并不疏远。
颜向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的,四年前向穹还只是个刚入军营不久的新兵,也是没那资格。如今官职好不容易够了,便是赶紧让墨给我弄了个名额,也好过过搏猎的瘾。”
“不过四年就能升为副将,日后大有作为啊!”崔勇余毫不吝啬的夸赞着,同时提起了自己的儿子,“哪像扬房那小子,整天不知在干些什么,时不时就跑了没影,今年好不容易让他当个侍卫长吧,却一点长进也没有,总和下属的侍卫玩闹在一起。真的是……”

说着,崔勇余无奈地摇头。
“你也别太夸他,他那不过是亏了自己一身的蛮力罢了。若要论起脑子,恐怕就只能和猪猡相比了。”话虽如此贬低,但颜睿看着自己的孙儿时,面上还是很自豪的。
崔勇余的八字胡微微抖了起来,显然是因颜睿的话而笑了。
“爷爷,孙儿我也是有点头脑的……”颜向穹哭笑不得,都不知该怎么说自己的爷爷了。“不说了,爷爷,孙儿还要进宫找墨,就先离开了。崔国舅还且多呆一会,陪陪向穹这怕寂寞的爷爷罢,毕竟所有学生中,爷爷可是最欣赏您了。”
说完立刻躬身施礼,像逃走一样快速离开了书房,却是将门轻轻带上。
“这孩子!”因了颜向穹的话,颜睿抖了抖山羊胡,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得孙如此,是老师的福气。”崔勇余笑道。
颜睿一边摇头一边道:“若是能有墨一半稳重,老夫也就心安了。如今墨已寻得王妃,老夫也就只剩操心向穹了。”
崔勇余点头,又开始了手中落子的动作:“九千岁可真是好眼光。”
“哦?此话怎讲?”颜睿抬起眼看向落完子后拿起一旁茶水喝起来的崔勇余。
“那天的中秋之宴,小王妃一身装扮实在让人惊叹,不过即将及笄的年龄便是有了更胜当年皇后娘娘的美貌,而后又与九千岁琴笛和鸣,那乐声实在动听,就连学生我都不禁要赞叹此曲只应天上有。”崔勇余道,仿佛记忆起那日夜宴的琴笛之乐,脸上浮现些许陶醉。
颜睿笑道:“这个琴笛合奏之事老夫也听说了,改日定要让墨和他的王妃给老夫来上一曲。”
崔勇余听言,神色有一瞬的凝滞,随即一脸凝重道:“那恐怕老师可要跑去宫里软磨硬泡一番了,学生记得那天夜宴后九千岁说了,这曲子今后只为小王妃而奏。”言罢,便是八字胡剧烈抖动得笑了起来。
“这……”颜睿见崔勇余笑成这样,想到自己进宫对自己的外孙请求奏笛也是有些禁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顿时书房内笑声一片。
阳延国,皇城皇宫,朝夕宫,寝殿。
程娇仪坐在梳妆镜前看着映照在铜镜里的自己。
杏眼含星,小巧鼻翼,红唇微抿,瓜子脸,秀发柔顺。
这是一张略施粉黛则清丽雅致,浓妆艳抹则媚艳的脸。
“安落絮……安将军府的小女儿,天生茹素,佛缘根深。”程娇仪唇瓣微启,细声道,像是在喃喃自语,“一念一清净,一笑一尘缘……”
黛眉紧蹙,程娇仪忽地扬手一把将梳妆台上的东西都扫在了地上。
首饰盒子落地的声音炸响,引得寝殿内的宫女太监们都是一个猛缩头,低垂着头看脚,没人敢抬头看向发出声响的地方。
铜镜里的程娇仪恶狠狠的瞪视着梳妆台面,那可怖的模样哪还有半点佳人之姿?
柳眉倒竖,杏眼怒瞪,贝齿紧咬,宛若夜叉。
刚进寝殿的杏儿听见这巨大的声音,眉头微皱,便是挥了挥手,让寝殿内的奴仆都先出了去。
“娘娘。”杏儿来到程娇仪身后微微施礼便起来了。
程娇仪眼睛斜过,扫了一眼杏儿,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气。
“如何?”程娇仪问道,气息还尚且有些不稳。
杏儿连忙答到:“杏儿看到皇上刚从御花园离开了,一同离开的还有东傲国太子。”
“哼,看来瑛是打算继续拉拢东傲国的势力。”程娇仪思忖了下,“倒也无碍,且让他继续着吧。”
“这次秋猎,娘娘可有何打算?那安落絮,是否要趁机将其除去?”杏儿问道。
“能让她死就不要放过。”程娇仪语气随意道,脸上的表情似乎在想象苍弄淮的下场一般,满是愉悦。
“是。”杏儿应道,随即犹豫半响,终是问出口,“娘娘,九千岁这次恐怕九死一生,娘娘不打算……”
听到“九千岁”几字,程娇仪顿时面色一变,原本愉悦的表情变得阴沉。
“钟离墨……若是他这次没死,就由我们来弄死他。”
程娇仪的话让得杏儿脸色大变。
“娘娘您不是对他……”
“既是对妾身没有任何念想,妾身何必留他?”程娇仪眼神阴狠,“想娶安落絮为妃?那就在九泉之下完婚好了!呵呵呵……哈哈哈!”
程娇仪娇笑了起来,笑得肆无忌惮。
杏儿一脸心疼地看着程娇仪。
然而不过一会,笑声就渐渐弱了下来,程娇仪满脸泪水。
“呜……杏儿……”
杏儿见程娇仪哭泣的样子,心痛不已,连忙上前将程娇仪的头搂在怀里,安抚地摸着她的头。
“娘娘,杏儿在这,杏儿会一直陪着娘娘……”
伏在杏儿胸前,程娇仪闭上眼睛,任泪水不断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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