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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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已在帐篷中的桌边坐下。
“公主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苍弄淮注意到钟离瑾神色有些不对,开口问道。
钟离瑾惊了下,发现自己把情绪表现到脸上,有些慌张,然而看到苍弄淮充满关心的神情,便又觉得心下一暖。
眼前的皇嫂年龄明明比自己还小上些许,却是比自己更加心思沉稳,性情稳重。两人见面不过几次,她却能从这个皇嫂身上感觉到一股真心诚意,这在利益熏心的皇宫实在难得。
不是她想说自己亲人的坏话,就算是自己的母妃,在父皇驾崩前,贵为皇后的她于后宫也是颇有手段的。
她知道自己如果日后嫁入权贵之家,这样争宠的情况就一定无法幸免。
但她的心里却倔强的不愿去做这般在她看来极其下作之事。
她想要的是一个会全心全意爱自己的夫君,而不是一个身份尊贵,受他人千般爱慕的人中龙凤。对于这样的人,自己很可能只是对方心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很羡慕皇嫂和皇叔的关系,她知道,以皇叔的性子,必定只会全心全意爱着皇嫂一人。
且闻迭端起桌上梓敏倒好的茶水,轻缀一口。
她在读取钟离瑾的心。
这个小姑娘,虽然容易相信人,但也不是傻到会随便中计,在后宫生活依旧的她已是能知冷暖。但也正是这种冷暖分明的后宫生活,才让她越加无法抗拒他人对自己的善意。
……按她这种洁身自好的做法,在后宫若是一开始便得到一定地位的话,肯定会沦落到被众人合力算计的地步。
日后她若是必须嫁给冷沦束……
且闻迭将茶水饮下,双眸幽谭潋滟。
也许,这对钟离瑾反倒是件好事,不管是谁,总要经历险难方能成长,她可没有义务去偏颇帮助一个与她没有关系的人。
再说以冷沦束的性格,虽说断然不会插手后宫之事,但钟离瑾毕竟是阳延国的公主,怎么也不会让她死去的。
只要不死不病不痛,人就一定能活得下去。
且闻迭眼神微暗,放下了手中已经喝完的茶杯。
这边,钟离瑾眉尖微蹙,她想将心中的忧虑告诉苍弄淮,然而看了看帐篷里的众人,见大家也都一脸好奇的样子,便是不由面露犹豫。
看到钟离瑾的面色,苍弄淮知道她是想说些什么,可又对帐篷里的人有所顾虑,于是就安抚道:“公主,在这里的都是落絮信任的人,这两位东傲国人士也是落絮在西南城遇见的,和双绝关系甚好,而双绝更是当初和寿王爷一起救下的落絮,桑季是落絮的徒儿,梓敏又是落絮的贴身侍女。但凡是能够跟落絮讲的,公主都不妨直说罢。”
虽然梓敏的身份有些敏感,但钟离瑾能涉及到的最大件国事无非就是政治联姻罢了。
作为皇室子女,这应该是他们最大的悲哀。
钟离瑾踌躇了一下,但看到苍弄淮带有安抚效果的微笑,想到方才且闻迭的话,便是开了口:“……这次秋猎的赌猎,瑛哥哥要瑾儿赌冷沦太子赢。”
话至此,苍弄淮瞳孔微缩,她猜得果然没错。
这话中的意思可真是路人皆知了。
只是,这钟离瑛居然如此明示于钟离瑾……要知道,这赌猎的赌注对象一旦跨国,便暗示着很有可能牵起一段姻缘。
据说最早这皇室秋猎便是因为一段跨国的赌猎促成的两国联姻。这皇室秋猎不仅是两国友谊的象征,也是两国变相的相亲方式。
只是多年来两国都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如今钟离瑛如此说法,难道他已经和冷沦束谈过这件事情了?
一旁的申徒亦稍稍睁大了他那双狭长的眼。
他也听出这其中暗藏的意思了,难怪那天马车上提到钟离瑾的时候,那冷沦束和辛云努的表情那般古怪,敢情是因为了这个的缘故。
但看那脸色,并不像是愧疚抢了他中意的人,倒像是被别人强迫推销而觉得不满。
申徒亦转头看了且闻迭一眼。
且闻迭注意到他的眼神,便是轻轻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给喝完手中茶的众人倒水的梓敏听到钟离瑾的话,脸色也是微惊,但却丝毫不敢停下手中正在倒茶的动作。
不知这消息,她是不是应该告诉给赤金炎知道?
两国的联姻将会加强两国的联系,在各方面,东傲国给予阳延国的支持都会大大增加,这样的消息会不会让她这次的任务发生变化?
然而现下黑骨山的看守非常严密,想要传递消息很不容易,她该怎么做才好……?
果然,还是应该按命令进行吗?
梓敏倒好茶后将茶壶在桌上放好,眼神幽幽地看着苍弄淮。
且闻迭读出梓敏的想法,不动声色。
“看样子,皇嫂也听出其中的意思了吧。”钟离瑾注意到苍弄淮脸色沉凝下来,又看到眼前的双绝有些惊讶的表情,便是苦笑道,“这般明显却又隐晦的说法,反倒让瑾儿不知该如何拒绝……或者,根本就拒绝不了。”

说着,钟离瑾眼神幽暗。
一旁的桑季对这事情并不感兴趣,便只是低头喝着茶,然而当她抬头看到梓敏的神情古怪的时候,便是在心中有所警觉了起来。
她自然听过苍弄淮说了梓敏的身份,也知道这次秋猎梓敏会有所行动。
她虽然觉得梓敏不是一个冷酷的杀手,但,她也知道身为杀手最重要的就是对任务的绝对执行。
无论被提了多么过分的要求,那么就算是死也一定要做到。
至少,在自己和苍阁的那些人遇见她师父前,她们过着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拥有的就是这样的人生信仰。
没有自我,没有自由,有的只是死亡的随处陪伴。
直到苍阁建立起来,大家才渐渐开始有了自我和自由,这两样之前的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奢求。
也正是这种奢求让他们对幸福感到害怕,这种害怕,是来自于未来可能会失去苍弄淮的恐惧。
她能够理解双胞胎的想法,他们不想失去苍弄淮,而苍阁里谁人愿意失去?
从待明寺生还的他们,在失去了作为死士的人生信仰的同时将苍弄淮变为了他们新的人生信仰。
没有经历过那种地狱的人,没人能够理解他们对苍弄淮的渴望。
故而,谁人想要伤害苍弄淮,谁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桑季微笑着将桌上的茶壶自己提了过来,给自己倒茶。
读出桑季心中所想,且闻迭嘴角溢出一丝他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皇嫂,瑛哥哥变了。”钟离瑾忽然道,眼神灼灼地看着苍弄淮,“父皇驾崩前,瑛哥哥还未登上皇位时并不是这样的。然而,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瑾儿总觉得瑛哥哥变了,变得有些……高深莫测。瑾儿说不出这种感觉,但瑛哥哥面对瑾儿的时候却让瑾儿有些捉摸不透了。”
苍弄淮的眼底流光微闪,她不知道以前的钟离瑛是什么样子,但她也能看出钟离瑛有些不简单。
虽然初次见面时,那钟离瑛给她的感觉相当纯朴,似乎都不知道自己的皇后对自己的皇叔有着怎样的情感。然而那天在中秋夜宴上,她看的清明。再迟钝的人都该有个度吧,然而当时的钟离瑛却依旧笑得平静。
平静得异常,反倒让人觉得害怕。
恐怕这钟离瑛的城府之深连钟离墨也没想到吧。
可如今这事情恐怕不是她能左右的,墨的身份在这种事情上能够置喙的余地少得可怜。
再加上,钟离瑛现下极有可能已经和冷沦束说过这件事情,既是提议过,若是对方并未当面拒绝,那么事成的可能性就是绝对的了。
她能做的,只是提点一下眼前的公主罢了。
“……公主。”看到钟离瑾脸上越深的担忧和不安,苍弄淮拂去自己心中的猜测,露出抚慰的笑,“公主就不要太过介怀了,这应该只是每一个登上皇位的人都必须有的成长。……公主这般样子,是不愿嫁给冷沦太子还是不愿听从皇上的命令呢?”
钟离瑾听言,微惊,有些想要辩解自己不是想要违抗皇命,然而抬眼看到苍弄淮脸上安抚性质的笑,便是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皇嫂懂得,作为皇室公主而出生的她根本不可能违抗皇命。
皇嫂是想让她知道,自己能够做的就是争取自己应有的权益。
既是已经不可改变的命运,为何不亲自让这样的命运有更多的道路可走呢?
况且,传闻都说那冷沦太子谋略不输皇叔,武艺又高强,相貌俊美无边,除去性情冰冷,并无其他可挑剔的地方……只是自己对男人向来没有什么感觉,便也不懂姑娘们都是为何会喜欢这般冰冷的人。
也许,她可以试着和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凭着自己的身份,只愿他待她能够入心三分也好。至于寻一个对自己温柔体贴的意中人……
钟离瑾的脑海忽然浮现且闻迭温柔对她的样子,心下不由有些慌乱。
眼睛瞥向淡定喝茶的且闻迭,见她从方才听说她可能会和冷沦太子联姻起表情就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很是失落与烦躁。
然而她也无法很好形容自己的这种感觉。
暗自用力撇去这种莫名的心情,钟离瑾看向苍弄淮。
“皇嫂,瑾儿知道这是瑾儿的命运,若是日后真的必须嫁到他国,瑾儿只盼祖国除去母妃,还能有一人在思念着瑾儿。”
钟离瑾笑得腼腆,然眼神坚决,似乎已经不再迷茫。
知道钟离瑾已经想通,苍弄淮微笑:“公主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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