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月夜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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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一股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看大军攻了一天都没有什么效果,几次进攻都被敌人顶住,就知道事情已经不可为,便找了个借口,和大家一起退下了城头,放弃了那个看似坚固的城楼,我可不想饿了一天,晚上还要在城头上苦守。
虽然黄忠将军下令要我们死守,但大军攻城都可以败退,凭什么我就要困守在城头上,既然都是败,我跟着他们一起退下去似乎也没设什么说不过去的,黄忠将军总不能因为我们五百人队在城头坚持最久而处罚我们吧!
我不求有什么大功,功劳可以让张武领去,但我要为自己手下几百号兄弟考虑,让他们在战斗中得到锻炼是好事,可要说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城楼,连命都不要,我还没有高尚到这个地步。
接下来的五天,我们都在不停的攻击。第六天才算是偃旗息鼓,在大营里休息了起来,我们也都趁机进行战后清点,这几天下来,我的五百人部伤亡近半,战死三十多人,轻伤重伤者一百六十多人,伤残不能再战者七八人。
我让部队里选出一些比较机灵的年轻人跟着华他先生治疗伤者,顺便也学习学习,将来华他先生不在身边的时候,也可以救治身边的伙伴。
安抚的工作不用我操心,那是他们每个百人长的职责,我只是顺便转一转,看一看,但这样依然让受伤的兄弟们很感动。
说实话,这次战斗下来,我们五百人部的伤亡是最大的,值不值得呢?有些老兵油子开始说些不中听的话,别的五百人部暗地里也有嘲笑我们傻的。
唉,人这种东西就怕的就是比较,当然还有比较之后的流言。
我知道,肯定已经有人将这次的伤亡作了比较,并刻意的将其作为我领兵无能的证明四出宣扬。
我并不惧怕他们的外队之人对我的嘲笑。我在乎的是自己部队里兄弟们的看法,因为这关乎着军心和我的威望。一旦军心涣散,那就不可能再组织起有力的攻击,一旦我的威望打破,就没有人再会跟着我奋勇向前。
这让我忽然有种感觉,士兵们之所以如此的勇敢奋战,仅仅是因为我,因为他们相信我可以带领他们战胜面前的任何敌人。而我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在最关键的地方,更是让他们坚定了这种信心。
这就是兄弟们奋战的理由吗?这是个好的理由吗?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需要理由,没有人可以毫无理由的去做一件事,更别提是危险的事。也许有人会说是随心而为,但这不也是一个理由吗?或者说是借口。
当然做事的理由也是有区别的,一个好的理由会让人义无反顾、兴致勃勃地去做事。一个不好的理由却会让人心生迷茫和胆怯。随心而为的事情可以随心而放弃,便是如此。
我听人讲起过以前秦国有个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叫白起,他简直就是个恶魔,从参军以来,靠着斩杀敌人的头颅为自己积累功勋,竟然从一个小兵一直坐到了候爷,他最厉害的一次,竟然一次坑杀了四十万赵国的降兵,这是个怎样铁石心肠的人,以前我一直无法理解,他杀害没有还手能力的人,心里难道就不愧疚吗?他晚上难道就不做恶梦吗?他不怕那些鬼魂来向他索命吗?
可是现在,从当兵至今,死在我刀下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以说,我现在的职位也是用敌人的头颅堆起来的,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曾恐惧过,为了让自己的心情好受些,我每天睡觉前都对自己说十遍同样的话“凡是拿起刀枪的人,不是伙伴就是敌人,为了自己也为了伙伴能够活下去,我必须杀掉敌人!无辜的人是不应该拿起刀枪的,凡是拿起刀枪的人,都不无辜!生死由命!”
没想到这样每天说上十遍之后,自己心中的内疚感慢慢的消失了不少,再杀人时,厌恶的感觉也淡了许多。
从此我悟出一个道理:只要你坚信一件事情,并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样做是对的。那么再做这件事的时候心情就愉快的多。甚至有种为了这种正义而献身也在所不惜的冲动。
林童说我这是在自欺欺人,我笑道:“只要自己内心舒服些,欺骗一下又如何?”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欺欺人的时间长了,就成了坚定的信仰。
不错!只有具有坚定信仰的人才能无所畏惧。我身边的兄弟对我的崇拜算不算是一种信仰呢?
我觉得不算,那顶多算是一种信赖,远没有坚定不移的地步。而且这种信赖还是不可靠的,因为我不是吕布大哥那样的天下第一号英雄,世上比我厉害的武将多了去了,一旦我被打败,这种信赖岂非就要瓦解,士气岂非就要消失?
那么应该在士兵们中间树立一个什么样的信仰呢?什么样的信仰会让士兵们觉得正义无比,又不会因为像我这样的统领失败而消失呢?
我苦苦思索了一会儿,不知不觉走出了很远,忽然一个卫兵将我拦住,喝道:“口令!”我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出了自己的驻防区,夜晚像我这样的人来回闲逛,不被怀疑才怪,我急忙回道:“大汉威武!”
忽然我心中一动,困扰自己很久的问题一下解开了,我们都是大汉子民,远不说武帝征伐匈奴,卫青霍去病扬名千古,并发出“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迈气势,近的来说,自光武皇帝中兴以来班超定西域,万国来朝,甘罗下南洋直通天边,这是何等的盛世!可是现在呢?我们的大汉皇帝被一群乱臣贼子控制,国家战乱不休,民众困苦不堪,乱民四起,善良的百姓被当作磨刀的工具,奸险小人春风得意,大汉威武也被人当成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口号,哪里还有什么威武可言?
不错!我就是要把重振当年的大汉威武作为自己的目标,虽然自己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但我是大汉子民!谁规定说我大汉子民不能为我大汉重新中兴而出力?我对当今的天子和权臣是谁并不在意,只要能够中兴我大汉,谁来做皇帝我倒并不在意。
想到这里,自己的内心不由得充实了起来,从军以来一直困惑着自己的一个问题得到了解决,我终于知道自己应该为什么而当兵,为什么而打仗了。
一个计划在我心中形成,我要把自己的这个信仰变成为我的部队里每个人的信仰,而信仰形成的第一步便是自欺欺人,那么好,我要想办法让部队里的每个人都按照这个想法开始欺骗自己才行,只要时间够长,方法得当,我相信他们会把“重现我大汉威武”作为自己的信仰的。如果有谁拒绝接受这种信仰,我会把踢出我的队伍,一群拿着武器却没有信仰,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打仗的人,是很危险的。

计划还没有实施,便有传令兵来找我,让我到张武将军军帐中议事,到了那里,得到的消息让我很是惊讶,我们今晚就要从地道里钻进城内偷袭。
原来地道一直都在挖掘,这几天的进攻都是疲兵之计。真正的夺城之战就在今晚,而这个主攻的任务黄忠将军交给了我们第三千人队,由我们打头阵,从地道里潜入城内,然后打开城门,放下吊桥。
张武似乎很兴奋,这几天来,因为我们士兵的拼死战斗,他在黄忠将军面前挣足了面子,这次主攻胜利的可能性非常大,因为敌人已经五天没有休息,虽然我们也很累,但我们一直掌握着主动,一来神经没有那么紧张,二来,以有心算无心,不胜利才怪。
为此,他以我部伤亡太大为由负责跟随在陈恒他们的后面,相比较起来,陈恒部在数天的攻城中只伤亡不到百人,似乎比我们更有战斗力。
我也懒得理他的安排有何用意,安排好之后出战就是,我部虽然可以调动的精锐只有两百多人,但若真打起来,我可谁都不怕。
入夜之后,待的三更之分,我们开始秘密的出发。
我们刀兵千人曲作为先锋,趁夜从地道潜入发起了进攻,但让我们吃惊的是,我们冲出地道很远也没有看到敌人的影子,正在疑惑间,城墙上火把突然一个个点亮,一块巨大的磐石从城墙上落下,刚好砸在地道上,地道被砸出了一个洞,接着大盆大盆的热油从城墙上泄下,注入了地道之中,一根火把丢下,地道口都被熊熊烈火堵住,外面的军兵不能入内,城内只剩下我们的五百多人面对数万长沙军浴血奋战。
张武见势不妙,招呼一声,就往人少的城内逃去。后面的士兵也慌了阵脚,跟着将军乱成一团。我快速的分析了一下眼前形势。现在敌人的主力聚集在城墙周围,切断了我们和城外的联系,我们就像是瓮中鳖,网中鱼,以数百对数万,往城里逃,只能是离援军越来越远,终归会被堵住杀掉。既然如此,我们唯一的生机就是向城墙冲锋,打开城门,放下吊桥,迎城外部队进城。虽然我们成功的几率不大,但总比没有强。
于是,我举起一个正在燃烧的木掾,大声吼道:“想活命的弟兄向我看!”这一吼果见成效,士兵们在混乱中突然看见一个高高举起的火种,不由自主靠了过来,城墙上的弓箭手见状,箭如雨点般射来,徐悠抡圆了大斧在我身前护卫。
我背向敌人面向聚集过来的兄弟们喊道:“大丈夫生于世间,不是用来逃跑的!我们之所以被当成先锋攻入城内,是因为我们是最强的部队,我们是无所畏惧的部队。你看看城墙上的那些人,他们都是一群刚刚拿起刀剑的农夫,我站在这里,他们弓箭都射不准,我们还怕他做什么?”
士兵们越聚越多。城墙上的敌人见状开始用重兵向我们压过来。我继续道:“现在,黄忠将军为了营救我们正在拼命的攻城,由此可见,我们在他的心目中有多重要!黄忠将军还没有放弃,我们自己难道就要放弃吗?”黄忠将军在军中威望甚高,一提他的名字,加上城外的喊杀声,士兵们果然恢复了斗志。我接道:“士兵们,结成海潮方阵!魏延,带领你的百人队守好左边方阵。阿四,带领你的百人队守好右边方阵。黄笑,你呆在阵型中间负责协调。士兵们!你们的身前是敌人!身后是战友!挥舞你们的刀,刺进敌人的胸膛,打开城门,迎黄忠将军进城!冲!”
所谓的海潮方阵,其实就是中空的正方形方阵。在外围的士兵受伤或者疲惫,立马后退中间,由身后的战士替换,从而形成连绵不断的攻击波,如同海潮一般,一浪接一浪,永不停息。这需要平时严格的训练和默契的配合,所幸的是徐悠当时训练很严格,虽然这些人在一块训练的时间短,但在危机时刻,也是相当默契。
我和徐悠二人冲在最前面,如同两只猛虎进入羊群中,左右冲杀。徐悠的开天大斧一轮就是一道红波,四五个敌人便应声砍成了两半。我不断使出拦腰破,近六尺的长刀旋转起来,如同旋风,将周遭的敌人大面积杀伤。那些少经战事的长沙兵那里见过这种阵势,吓得不断后退,再加上他们没有利害的武将出来阻挡我和徐悠的攻势,敌人的士气顿时一落千丈,而我方士兵也因此而士气大振,阵型更加牢固。
敌人的弓箭部队不断抛射,可我们举起的大盾有效的防护了自己,敌人也无法在自己的弓箭手集体抛射的时候冲过来,我们反而并不如何危机。
我们虽然人数少,但是组织严密,战斗起来有条不紊,信心十足。而敌人虽然人数众多,但散乱不堪,一触即溃,士气低落。我们就像是波浪中的一叶扁舟,虽然危险,但是要沉没,也没有那么容易。现在我最怕的就是持久战。人的体力总是有限的,时间一长,再厉害的猛虎也会被小孩耗死。更何况敌人最厉害的火油攻击还没有用上来。
所以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放下吊桥。我让魏延和阿四稳住方阵的阵脚。向徐悠招呼一声,直向城墙上杀来。城墙由于宽度的限制,反而受到的攻击面小些。我在前面,徐悠为我断后,城墙上一群群的敌人从上面落下,斩杀了大半个时辰,才前进了数百步,但总算是到了城门楼。吊桥的机关就在城门楼的中间。韩玄在城楼上大喊大叫,身边的士兵却不停退却。他见势不妙,在一群人的保护下向城下逃去。
我和徐悠成功的斩杀守在吊桥机关旁的士兵,将其放下,城外吼声连天,攻了进来。魏延带领方阵向城门移动,正好碰见下来逃跑的韩玄,魏延大喝一声,一刀将其人头斩落。余人皆散。他们顺利的打开了城门,城外士兵如潮水般涌入。战斗一直持续到天明,我坐在城门楼上,看着初升的太阳,如血般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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