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九章 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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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九章托付
萧子彦简直片刻也安静不了。他接到消息匆匆进宫。这几天他是吃不下睡不着,时刻担心着。
他恨不得提了刀把凤戈大卸八块。
可是心里又明白,这事也怨不得凤戈。小两口恩恩爱爱的,怀上孩子是好事。何况他替萧樱找过不少郎中,郎中们尽皆断言,说是萧樱子嗣艰难。萧子彦是希望发生奇迹的,女儿好歹生个孩子,哪怕是位公主,也算对凤氏有个交待。
虽然凤戈说不在意,他可以从宗室中抱着一个孩子。
可毕竟事关皇位,萧樱若是始终生不出孩子,这后位恐怕都会被动摇。很多时候,不是你想如何便能如何的。
这凤氏高大业大的,凤戈再有本事,恐怕也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可真的怀了孩子,萧子彦又开始后悔了。
不该让女儿这么早出嫁的,应该多留几年的。
萧樱年纪太小了,才刚刚过了十六岁生辰。
虽然也不乏有十三四岁便嫁人生子的……可他的阿樱身子太弱了。他这个当父亲的没有保护好女儿。想到这些,萧子彦不觉得红着眼眶瞪向云驰。
“我的阿樱如果有个好歹,你也休想脱罪。”
云驰懒得和这个疯子计较。他心里也急。“长宁到底如何了?”他冷声质问石和。
石和虽然和云驰也算是点头之交。他经常入宫,云驰也经常入宫,二人经常碰面,偶尔也会闲聊几句。可是对于这位云大人,石和心里还是心存惧意,实在是云驰往日狠名在外。尤其是云驰此时的神情。
石和退了一步,缩着脖子回道:“刚才突然晕了过去,下官施了针,如今已经醒了。主子一直在旁边陪着呢。”
萧子彦晃了晃。
云驰扶他坐下。虽然表面看着云驰挺镇定,可是微颤的手臂还是让萧子彦感受到了云驰的紧张。
云驰是什么人?
那可是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如今连他都……“你说阿樱刚才昏了过去?怎么会昏过去的?她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昏了过去?还有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已经发动了,稳婆围在左右。至于为什么突然昏了过去?恐怕是孩子突然发动,心神紧张之故。用了针,如今已然转醒了。”
石和小心翼翼的道。
这两位他都惹不起啊。虽然萧子彦很凶,可他也理解。亲生独女,而且身有旧疾。这十月能平安度过,在石和看来已是十分幸运了。
“醒了?怎么没有声音?生孩子不都要大喊大叫吗?”
“……生孩子是个力气活。此时喊了,便没力气生了。两位少安毋躁,此时时候还早,恐怕要生,也得入了夜后。”
一想到女儿要熬上几个时辰,萧子彦脸色一片惨白。“阿樱,父王来了。你可一定要努力。父王便在外面等你,等你平安的消息。”萧子彦大声喊道。
屋中萧樱定然听到了。不过依旧一片平静。
“如今,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你们几个……一个都不准离开,长宁有个万一,我要你们通通陪葬。”云驰手指一点,包括石和在内的五六个御医都缩了缩脖子,点头称是。
虽然不想承认,可最年轻的石和反倒是医术最高明的。
皇后怀胎期间,也都是他一手照顾的。
以皇后娘娘那病弱之体,能平安捱到生产,已经十分难得了。孩子生的必定不会顺利,这点但凡给萧樱请过脉的御医都心知肚明。
如今,他们只能寄希望于石和。
希望他医术足够高明,希望皇后娘娘能逢凶化吉。
阿弥陀佛!
接下来就是无尽的等待,与别人生孩子不同,屋中始终静悄悄的。连婢女出出入入也十分安静,不见丁点慌乱。
娄柏昀,秦征,甚至聂炫,缪小公子等人都先后递了牌子。
云驰做主,放诸人进宫。
此时樱歌院中,围了一堆男人,以云驰和萧子彦为首。
然后是娄柏昀,秦征。
缪小公子和贾捕头缩在一角,聂炫一人倚在墙边,不言不语,只低头沉默着。
缪小公子实在有些害怕这样的氛围。他小声对身边的贾骏说道:“一定不会有事的!姑娘吉星高照,必定能平安生下小皇子。”贾捕头心里乱的很,他和缪小公子正经的主子是萧樱。
虽然如今他们跟着云驰办差。
可萧樱就像定海神针,有萧樱在,贾捕头觉得自己在京城有靠山,干劲十足。
如果萧樱有什么意外……贾捕头啪啪扇了自己两巴掌。让自己别胡思乱想。“那是自然。都说好人有好报。姑娘替人伸冤,明里暗里帮过多少人?这样的人老天自然会眷顾。聂兄,你说呢?”
聂炫闻言缓缓抬头。
冷着一张脸,片刻后用力点了头。
“一定会母子平安。”
贾骏心中重重一叹。他自然看得出聂炫的心思,几人最初从抚阳一路走来,他是眼睁睁看着萧樱从一个落魄的小姑娘,最后成为一国之后的。
当初一身褴褛的小姑娘,偏偏眼睛亮的很。
他最初是不屑的,可不知不觉,竟然觉得小姑娘亮的耀眼。
然后就这么一路跟着她来到了京城,如今也算是有了一番作为。
在聂炫眼中,想必萧樱更加亮眼。可没有缘分就是没有缘分,好在聂炫心知肚明,再加上两位主子心胸宽阔情比金坚,聂炫竟然还得了重用。
可萧樱在聂炫心中终究是不同的吧。如今这情形……聂炫比他们更担心。
“聂兄。听兄弟一句劝。娶个媳妇吧。”
贾捕头也知道此时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有些控制不住,聂炫愣了愣,竟然点了头。
“恩。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什么?
这简直就是个惊雷啊。贾骏甚至顾不得此时萧樱生死未卜了。
“真的?”
聂炫冷着脸点头,然后抬头望向屋子的方向。“等娘娘平安生下小皇子,我会求主子赐婚。”聂炫思来想去,不知道自己能替萧樱做什么。
他知道萧樱最担心他什么。
所以,他能做的,便是让她安心。
凤戈很在意唯一的妹妹,萧樱和凤月心也情同姐妹。他会替他们好好照顾凤月心。

贾骏深吸一口气,想要拉着聂炫追问,又觉得时机不对。整个人简直要被劈成两半了,一边忧心忡忡,一边又好奇万分。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的屋子终于有了动静。
似乎是慌乱的脚步声,然后丁香掀了帘子大声喊石和。“石御医,你快进来,娘娘又不好了。”
石和闻言,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屋子。
所有人几乎瞬间屏息。
一阵兵荒马乱,石和出来的时候冷汗浸湿了后背。
萧子彦冲上前去。
石和怕萧二皇子第二次动手,赶忙开口:“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刚才娘娘突然呼吸急促。小官又用了针,再让娘娘含了参片,如今已经缓过来了。”
所有人几乎瞬间吐出一口气。
刚才因为紧张,竟然一直憋着一口气。
“又用了针?你这一次两次的用针……阿樱怎么受得了?”
“……下官很小心,力道控制的很轻。”石和心道这时候不能用药,也只能用针了。想到此时萧樱的模样,石和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自然疼极了。
哪怕整个人疼的仿佛被冷汗泡过,可见到他,她竟然唇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他施针,她竟然还轻声安慰他。
说自己没事,只是刚刚气喘得急了些……
石和险些落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就是看着平日镇静自若,似乎万事都能应对的皇后娘娘,就那么软弱无力的躺在那里,小脸白的没有丁点血色。
帷幔遮挡着,几个稳婆急的团团转。
可又不敢出声。偏偏最应该慌乱的帝后二人,确是最平静的。
年轻的皇帝拉着皇后的手,一只手轻轻替她拭着冷汗。
动作柔柔的,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只字不露。他施针,他竟然未多问一句。眼睛从未离开皇后娘娘的脸。
就那么看着,看着……
石和以前不相信深情,更想像不出一个男人可以如何爱一个女人。
更加不敢想像一个男人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那个男人还是皇帝。
如今,他相信了。
皇帝不是不担心,而是……万念俱灰。
如果皇后娘娘出事,恐怕皇帝陛下也……石和不敢再往下想了。
世间最深情的一对,竟然是皇帝和皇后。以前石和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如今亲眼所见,由不得他不信了。
“孩子呢?怎么还没动静?”
萧子彦焦急的问道。说来说去,关键还是孩子啊。孩子不生出来,萧樱就要一直这么疼着。
“……稳婆说,还得几个时辰。”
石和不便细说。
生孩子的事自然要靠稳婆。他要保证皇后娘娘能坚持到孩子落地。
已经两次险境了。只希望这个孩子乖巧些,能顺利产下。
“还有几个时辰?怎么还要几个时辰?凤戈,凤戈……你给我出来。你出来告诉我,我的阿樱到底如何了?”
萧子彦等不下去了。
他简直心乱如麻。哪怕当年妻子生女儿时,萧子彦也没这么提心吊胆过。
他得问问,他得亲自问问凤戈。
本以为凤戈不会回应,没想到片刻后,凤戈竟然露面了。
只是……
萧子彦上下打量凤戈。“你这是做什么?阿樱好好的,你怎么这样一幅神情?姓凤的,我女儿若是有个万一,我要你偿命。”
诸人看到此时的凤戈,也难掩惊讶。
依旧穿着几个时辰前那身便服,可是脸色惨白,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仿佛……他是根立的比直的杆子,可稍有风吹草动,便能折断他。
他目光看向萧子彦。
出口的声音却是淡淡的:“不必父王动手,若是阿樱有个万一,我也会跟她同去的。皇叔……如果……一切便拜托你了。”
云驰瞬间懵了。
“什么叫拜托我了!凤戈,你的天下你自己治理。你若是敢乱来……我一定让这天下大乱,让你在阴曹地府不得安宁。”
凤戈扯了扯唇。
“既然交给了皇叔,皇叔想如何便如何吧。父王,我会陪着阿樱的,一直陪着。父王便放心吧,我总不会让阿樱一个人离开的,她会害怕,我也不能没有她。”
凤戈不知道别的女人生孩子是什么样子。
可绝不会是萧樱如今的样子。
她便是疼,都忍着不出声。把嘴唇咬的鲜血淋漓的,可就是强硬的不出声。
她说,自己一喊,就会泄了这口气。
她怕,她害怕,害怕孩子也会跟着她泄了这口气。
稳婆在下面忙碌着,可孩子始终没有动静,血却始终往入浸着。
虽然没人敢开口告诉他萧樱凶多吉少,可凤戈知道,他的阿樱此时一脚已踏进了鬼门关。
能不能活,都要靠她自己。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什么。只是突然间觉得一切都没了意义。
朝廷,天下,没了萧樱,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他殚精竭虑,他筹谋,为的只是天下百姓衣食无忧。
可他的无忧在哪里?
“浑小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莫不是疯了。”
云驰实在不敢相信凤戈能说出这样的话,岂不是说……屋中的萧樱凶多吉少。
老天啊。别再折磨这对年轻的小夫妻了。他们一路走来不易,如今天下这局面也不易。凤戈满心抱负,要让天下百姓再不挨饿受冻。萧樱虽然贵为萧氏公主,一路上也吃尽了苦头。贵女出身,到了如今的地位却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这样的一对,老天忍心拆散吗?“五小子,你先别急,一切都会好的。长宁一定平安无事。”
“谢皇叔吉言。”
凤戈勉强扯了扯唇角,随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再次不顾身份的转头,他要去陪萧樱。
什么女人生子污浊,什么男人不能近前。
都是屁话。
他的阿樱在屋中和阎王争命,他怎么能在屋外等。他做不到,他才不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他只要他的小姑娘平安无事。
“……娘娘。”突然,稳婆大喊了一声。
这稳婆嗓门大的院中诸人都听到了。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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