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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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出官驿之时,明月已高悬天空。其时,已至霜降节气,寒夜里着实清冷,凉凉的夜风吹过,顿时把子休身上的酒气吹散,头脑跟着也清醒不少。
踏着如水的月色,子休心想:自己向韩非献上的“移祸于赵”策略,虽然解决了目前韩国的危机,但是实际上却加剧了六国的败亡。如果韩国真的割上党给赵国,那么本应在四年后发生(公元前260)的“长平之战”将提前到来。
豪无疑问,“长平之战”将直接促成赵国——这个唯一能够与秦国抗衡的国家走向衰亡。一旦赵国“长城”倒下,秦国的铁骑踏便山东六国,将再无阻碍。
想到此处,子休心中不免苦笑:也许是因为前世知晓了历史的走向,所以穿越到战国后,自己总是忍不住要去附和历史的发展,从进入邯郸寻找嬴异人开始,到今日向韩非献策,莫不如此。
顺应历史大潮本没有错。错就错在自己仗着知晓历史,而彻底沦为一个投机主义者,一味地想着一蹴而就。所以,诸多布局也就难免漏洞百出了,邯郸城数次折翼,看似意料之外,其实却是情理中。
自己与吕不韦都知嬴异人“奇货可居”,但是为什么吕不韦却能捷足先登呢?是自己运气不好么?不是!事情的原因归根结底在于两点。其一、吕不韦有详细周密的计划,而自己没有。其二、吕不韦有雄厚的财力和人力为后盾,可自己却是孤身一人,独木难支。所以,就算自己能取得嬴异人的信任,可又如何能帮他逃离邯郸,进而扶他登上王座?
……
进入邯郸两天,竟遇到如此之多的难题,这是子休之前没有意料到的。面对诸多困难,子休不得不进行一次深刻地自我反思。
……
深夜,一阵急促的“笃笃……”敲门声传入了蔺相如的府邸。
守门的老仆咕哝了一声,随即爬起床来,对着大门喊道:“谁呀?”
只听门外一声爽朗的声音响起。“鬼谷子门人子休求见上卿大人!”
“鬼谷子?子休?”老仆咕哝了一声,显然对这两个名字感到陌生,他搁着木门冷冷道:“上卿大人已经睡下了,请公子明日再来吧!”说完之后,便蹒跚而去。
岂知,此时门外的敲门声又起,老仆只得停下脚步,正要重申刚才所言,却又听到说话声。
“家老,您只需告诉上卿,鬼谷第五门生有要事相告,大人必会接见!”
“会么?”老仆疑问地咕哝道,不过见对方口气竟自信十足,也只好蹒跚着向走蔺相如府邸走去。
听着老仆远去的脚步声,子休静下心来,他把胸中长策又细细缕了一遍。此番夜访蔺相如,正是他一番反思的结果。
经过刚才的细细分析,子休方才恍然大悟:要想嬴异人搭上关系,须得在谈判筹码上力压吕不韦方可。吕不韦给异人提供“钱”,自己就得给异人提供“权”。怎么提供权?在赵国入仕无疑是个一举两得的办法。既能在政治上给予嬴异人支援,又可以摆脱邯郸“安全局长”赵括的无休止纠缠。

那么,剩下事情就是如何成功步入赵国政坛了。要知道,战国时代选拔各级官吏的方法大体有五种:
其一、臣下向国君荐举。
其二、给国君上书或者进行游说,阐述自己的政治主张。如孟子、荀子、商鞅、张仪、苏秦等
其三、根据功劳选拔。各国所起用指挥作战的将领,不少是从战争中根据军功提拔起来的。
其四、从侍从的郎官中选拔。譬如李斯先当吕不韦的舍人,后经吕不韦推荐为郎,由此逐步提升为大臣。
其五、相国和中央各部门以及地方长官在一定范围内有选拔任用下级官吏的权。
根据这五条规则,子休在一番权衡之下,果断决定:献长策于蔺相如,再由蔺相如把他举荐给赵王。
……
木门大开的声音把子休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老仆躬身道:“公子,上卿大人有请!”子休略一点头,便随老仆步入蔺府大厅。
大厅之上,蔺相如倚坐着木案,怔怔发着呆,时不时还发出轻微的咳嗽声。看见子休从厅外跨入,他微微一楞,随即脸上浮出笑容:“没想到鬼谷子先生的高足,就是子休小兄啊!”
子休躬身一礼,笑道:“先师的本事,晚辈只学得皮毛,如何敢称高足!”
“鬼谷四子大名谁人不闻,就算学得皮毛也足可纵横列国!”蔺相如笑着示意子休入席说话。等子休坐好,他话锋一转道:“听老仆说,子休小兄有要事相告?不知是何事?”
子休心想:等得就是你这一句。他收拾一下心情,肃然拱手道:“子休敢问上卿大人,如何看待当今天下大势?”
蔺相如又是一楞,显然没有料到子休会有如此一问,他沉吟了半晌方道:“燕齐两国在六年大战后,齐齐衰败;魏国奢靡颓废成风,雄风不在;韩国积弱已久,苟延残喘;楚国偏安南面,无力争锋;当今天下,秦赵两国平分秋色!”
“那么,上卿以为,秦国再次东出函谷关,图谋什么?”
“显而易见,自然是谋取韩魏两国所属的河内(春秋战国时期,以黄河以北为河内)肥沃土地。”蔺相如困惑地看着子休,难道眼前这个少年深夜来访就是为了考量他对天下大势的理解么?
“子休再问大人,秦国夺得河内领地之后,下一步又会把剑峰指向谁呢?”
“小兄弟,你深夜来访,不是只为考量老夫吧?”此时,蔺相如呵呵笑道,却并不做答,显然不想在和子休纠缠下去。
眼见蔺相如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子休尴尬一笑,沉声道:“晚辈此来,正是为了救赵!”
“大赵坚若磐石,何用他人相救!”听闻子休所言,蔺相如呵呵笑道。
不理蔺相如笑声,子休冷声道:“强秦东出,意在灭赵!上卿难道不知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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