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谷道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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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继业看着被从大石砬子上射出的子弹撵下攻击出发阵地的士兵,不由心头火起一大清早,吉林省防军二旅四团一营便在团长秦继业的厉声催促下急慌慌地吃过早饭,开始了向砬子顶攻击的战斗。先前一营长何亮还不无担心地对他说道,由于攻击正面太狭小,兵力铺放不开,自己这边的优势发挥不出来时,秦继业还怒斥何亮胆小如鼠,完全不象一个军人。认为韩家局就是一群舞刀弄枪的江湖绺子,没有什么现代战斗的经验,自己用炮火一打,再轮番冲锋,应该可以稳拿下对面的防守要隘。
如果这样的方式换在除韩家局以外的其他绺子身上,也许秦继业就赌对了,可偏偏现在是对上了韩家局,效果就大打折扣。韩家局江湖立名二十载,亲族子弟瓜蔓相连,仅老爷子亲手调教的子弟就有三十多,还不算依附韩家种地跑商的一般山民。光五道沟习武练功的人就有小一百,大多受过韩家老爷子的指点。韩家局占据大石砬子以后的几年间,桦甸的官府就没有再踏进这山沟一步。他们紧密抱团,对外一心,就是北到敦化,南到桦甸的大小绺子,也无不和韩家保持良好的关系,‘敖东好’的鲁来相就是一个。所以尽管东北军的炮火打得凶,但是在砬子上据守的韩家局人马愣是一步不退,死死地扼住隘口,让秦继业的部队望顶兴叹。
当唐明汉率领四野的队伍赶到大石砬子的时候,枪炮声一直都在断断续续地响着。秦继业不松口,韩家局也咬牙撑,双方就在这正面宽度不足三十米,长度不超过二百米的山道台阶上相互对射,互有伤亡。韩玉珍一张俏脸也被硝烟染得灰一块,黑一块的,当唐明汉见到她的时候还以为是受伤了。
“咋样了,玉珍?你们这边的伤亡情况如何?”
当看见唐明汉带着人上来的时候,韩玉珍终于松了口气,精神一懈,人就差点倒在地上,幸亏唐明汉扶了她一把,才没有在众人面前出丑。
“唐大哥,这个秦家的大崽子也是铁了心在和我们对干,这从早上到现在,炮火枪火一直不停地打。我韩家局的弟兄都已经折了三个,伤了十来个了。如果不是马光明和再功哥一直死战不退,怕是他们要攻上这砬子顶来。”
“放心,这南路的日本鬼子已经被全部歼灭了,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这帮东北军攻不上来的,你就放心地去照顾老爷子吧。”
“什么,你们把鬼子都消灭了?”鲁来相有点不相信地问道。
“是的,二百多鬼子一个都没跑掉,全都歼灭在四道沟了。这不,缴获的小炮和机枪,我给你们带来了。”说完,吩咐韩光前将两具掷弹筒和两挺歪把子机枪摆出来给大家看。
“太他妈得劲了,这回我们有了小炮,一定把秦家大崽子带的队伍打得鸡飞狗跳。”鲁来相一拍大腿,兴奋地说。
在一上午的大石砬子攻防战中,东北军没能攻上砬子顶,韩家局的人马也无力反击,一直在僵持。但是主动权却掌握在秦继业手里,防守一方在被动地接受着。唐明汉带着四野的队员们隐蔽地接近到山谷里的防守阵地时,仔细地观察。这里是一个葫芦状的山口,山间小道向南而去,上大石砬子的路在山谷的东边,必须登上一百多步的台阶。台阶的两侧,韩家局的人马分散在崖石后面,躲避对面的子弹。好几处地方可以看到被血迹染红的茅草和石块,台阶上的积雪也已经被硝烟熏得变了颜色。东北军在远处的谷道中架设了迫击炮,时不时地就有一发炮弹拖着啸叫飞过来落到附近。
看到如此不利的防守态势,唐明汉眉头皱了起来。看来这韩家局和‘敖东好’的队伍今后必须要好好地军事专业知识,学会如何在火力弱势的条件下作战的窍门,其实就算是放弃这段台阶的阵地,东北军也不敢过谷道。原因很简单,一支四五百人的队伍在这样的道路条件下行军,前后不知道要拉成多长的队形,在行军通过这段路时,没有那位指挥官会不顾自己头顶上随时可以冲击队伍的敌人,肯定是要占据制高要点,使自己队伍在安全的状态下才敢放心前进。现在,韩家局的防守却把力量放在直接控制谷道上,反而给了对手以火力打击的机会,这不是智者所为。
想到这里,招手叫来韩再功,要求他把队伍全部撤离台阶,都到砬子顶上去。韩再功不明白唐明汉为何要这样做,反而是以为唐明汉要放东北军过道。费了一番口舌,才把将信将疑地韩再功和队伍劝走。
这一撤离,马上就被在望远镜里观察战场的秦继业发现了,随即命令停止了炮击,叫来了营长何亮,讨论对手的动作。
“团座,我看这胡子怕是有什么诡计,要不就是吃不住炮击,一切有团座作主,兄弟们誓死相随。”何亮说了一句滑头话。
“你说话等于什么屁都没放,我是问你对现在的情况怎么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你却来一句由我作主,我作得了胡子的主吗?”秦继业愤愤地说道。
“是、是,团座教训的是。这胡子吗就是胡子,脑子里少根筋,团座您想想,要不是顶不住炮击,他们为何要撤离这防守的台阶要地呢?我不信这韩家的能有什么高人支招。现在日本人哪里只怕是已经在打五道沟了,这胡子们人手吃紧,大概是要紧紧地看住自己的老窝大石砬子,放弃了阻拦我们的企图。”这何营长也是在自说自话地分析道。
“嗯,你说的这些才在点子上,不管是不是胡子们挨不过炮击,还是他们有什么诡计,关键是我们对面的日本人打到了哪里?本来这次我们就是配合作战,唱大戏的还是日本人。旅座在我们出发前再三叮嘱,一定要稳妥,不要为日本人火中取栗。你应该知道,就是那帮苏俄回来的特工裹挟的这些胡子,砸了咱家的窑,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可是如果在这里和韩家局的人纠缠过长,难免误了和日军共同会剿五道沟的作战计划。我怕到时候熙洽主席哪里不好交待啊。”秦继业一边心神不定地晃着自己手中马鞭,一边说道。
“那团座的意思是先不管这韩家的帐,先去五道沟会剿苏俄特工的队伍?”何亮是一个十分能揣摩上司心思的人,说话基本上顺着秦继业的意思转。
“我也是这样在想。就怕我们过这大石砬子以后,韩家的人拼命在后头向我们打冷枪,弄得我们两面受敌就麻烦了。可是要先干掉韩家,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一来可能伤亡太大,得不偿失;二来怕耽误时间,贻误了战机。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在过谷道时,被他们伏击一下,队伍恐怕就散了。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秦继业犹豫地说道。
何亮心里十分清楚,这个时候是不能由他来出主意定行动的,于是也装着一付在思索的样子,不再开口说话了。
唐明汉在韩家局的人马全部撤出台阶以后,把韩再功、鲁来相和韩玉珍都叫到一起,给大家分析战斗的得失。他没有去指责任何一人,因为他知道这里的几个人都还不具备战场意识,仅仅凭着热血在战斗,而在目前,有热血和就令他十分满意了。战斗经验的积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以后只有自己多辛苦一点,找一些符合指导他们的战例来讲课,慢慢地提高他们的军事素质了。清了清喉咙,唐明汉开口说道:

“刚才把队伍都从谷道台阶上撤了回来,你们可能有些疑惑,是不是我们不管眼前这东北军了呢?让他们大摇大摆地到五道沟和四野营去呢?当然不是。你们在刚才的战斗中有不小的伤亡,如果继续守在台阶上,伤亡还会加大,这样对我们不利。现在,秦继业他们在我们撤离以后,也会采取相应的措施,且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我们只要抱定一条,就是扬长避短,拿出我们最拿手的办法来和他们周旋,直到彻底摧垮他们的意志和实力为止。你们看,这大石砬子顶易守难攻,敌人要是来攻我们,因为看不见我们的位置,他们的迫击炮炮火就发挥不出威力,我们就可以避免伤亡;这二百多步长的台阶,只要一挺机枪就能封锁住,防守的压力大大地减轻了。要是敌人不来攻,而是选择从下面的谷道里穿大石砬子而过,那他们就是蠢猪,到时候我们用掷弹筒就可以把谷道覆盖,这就叫我能打你,你却不能打我,到时候就由着我们可劲地干了;要是他们既不进,又不退,那我们就和他耗着,反正我们这儿粮弹充足,到时候他们不退也不行。他们一退,我们就选择机会狠狠地追着他们的干。你们看,这样打仗好吗?”
“好啊!那是太好了,你唐大掌柜的简直就是诸葛亮再世,没话说,你说咋干就咋干。”鲁来相感概地说道。
“好,我们都听你唐队长的指挥了,这里所有的人都将奉你的号令,有谁不服,我韩再功绝不轻饶。”韩再功也斩钉截铁地说。
枪炮声停歇以后,双方都没有进一步行动,四野和韩家局以及鲁来相的人马开始吃饭和治疗伤员,只派了两个人监视东北军动向。秦继业这边也在干着和对方一样的事情,双方好像达成了暂时停火的协议,大石砬子谷道一带恢复了平静。
趁着战斗的空隙时间,唐明汉来到韩耀庭老爷子的住所探望他。这里只是一间石块堆垒的简陋居所,没有什么家具陈设,屋里一条火炕占住了小半间房,老爷子躺在炕上半闭着眼,胸腔里呼噜呼噜地作响,身上搭着一条半新不旧的棉被,倒是身下垫着的是一张虎皮。韩耀庭此时见唐明汉进屋,只是朝他轻微地点下头,“来了?坐吧,就在炕上坐,外面怎样了?”
“老爷子放宽心,那帮东北军攻不上来这大石砬子的。我们四野已经把进犯四道沟的日本人全部消灭了,现在到大石砬子来增援的有五十人,还有足够的弹药。这里一定会固若金汤,我们正在想着打败秦家大崽子的办法,老爷子就安心养病,一切有我们担着。”唐明汉宽慰着韩耀庭说。
“打你腊月初八上山来为我贺寿起,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能干大事的人,你和我那自和大兄弟一起,做了不少惊天动地的事。且不说你们送我的厚礼,就说这打日本人,抗官府,分粮给穷苦人,我老头子也得敬你是一条好汉子。我是老了,想当年在天津城里,哪些红头发、绿眼睛、大鼻子、小矮子的毛子们鬼子们,都是干着欺负咱们中国人的勾当,咱们也没怕过他们,和他们干过。来到这关外小三十年了,时不时就会想起哪些死在鬼子和朝廷刀下的弟兄,心不甘啊!为啥咱们就非得受哪些鬼子们的欺侮呢,我想不明白。我琢磨了许多年,就懂了一个道理,我们这些人都得抱成团,拿起枪,拼死和欺压我们的对手干,不管他是鬼子还是官府。这几年,我们韩家局一直在和他们斗,还是人少力薄,仅仅只能保住自个的这点小地盘,勉强混口吃的。今后要是风浪一大,我韩家局也怕是要船翻人亡。玉珍这丫头跟着我这几年也是操心劳碌,前儿你们四野的张大掌柜的来给我送药治病提亲,我都已经和他说妥了,答应了你和玉珍的婚事。这次把秦家崽子带的兵都打回去以后,你们就成亲。以后韩家局这么多口子人就拜托你和玉珍丫头照顾了。”说到这里又猛烈地喘了起来。
“老爷子静静啊,别激动,您老这病是不能急火上心的。您刚才说的,我都记住了。玉珍姑娘也是个有主意的能干人,何况还有再功兄弟和您老爷子多年调教了不少的弟子,没有过不去的沟沟坎坎。至于我和玉珍姑娘之间的事,老爷子放心,既然您将她托付给我,那我就一定好好地保护她,不会让她受到一点委屈。”唐明汉看到韩耀庭期望的眼神后,明确地表示了对和韩玉珍之间的事由韩家老爷子做主的意思。
韩耀庭一听到唐明汉说的话后,终于长长地呼出了一口长气,嗣后就又点点头,“好,我没看错人。”
当日下午快三点的时候,秦继业带领的二旅四团一营,又向大石砬子发动了一次进攻。同样是老招数,先是迫击炮开道,小股的步兵分成散兵试探地向大石砬子前进,边猫着腰走,边放枪壮胆。
守在砬子顶口掌管着机枪的马光明一听见的声音,就知道东北军要上来,连忙地对身旁的一个弟兄说:“快去报告唐队长,说那帮兔崽子们又来了,请他指示我们怎么干?”
吩咐完以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操起歪把子就对着山下开火,没打着人,倒把哪些东北军的士兵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再往上爬。
等唐明汉带着韩光前以及四野队员来到顶子口以后,鲁来相和韩玉珍、韩再功几人也前后脚地到了。
“韩光前,吓吓他们。先前他们放枪放炮的,现在我们也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唐明汉要求韩光前用掷弹筒朝山下发射。
这次从野贯道一的第九中队手里缴获的掷弹筒是日军野战部队装备的式,发射管比大正十年式要长一些,射程远的多,韩光前还没有完全掌握其弹道特性。第一发榴弹飞出去的时候,竟然打到了东北军的后面五十多米的地方,把秦继业和何亮等在下面观战的东北军军官们吓了一大跳。接着第二发第三发也相继地开始在进攻的士兵们周围爆炸,把一些胆子小的东北军士兵吓得扔下枪,双手抱头地趴在地上躲避。
“妈拉巴子的,这帮胡子怎么会有小炮的?难道是苏俄的特工队伍来支援韩家局的吗?”秦继业破口大骂。
“团座,趁着胡子的小炮打不准的功夫,得赶紧把兄弟们都撤下来。不然的话,时间长了,现在台阶上的兄弟们怕是撑不住。”何亮赶紧地建议道,他是心疼自己的兵,怕队伍打残以后自己的这个营长没得当。
“吹号,先撤退下来,以后再想办法。”秦继业看着自己的兵在台阶上进不能进,退不好退的架势,发出了暂时撤退的命令。
而韩光前这里,也不管东北军退不退,一个劲地瞄准炮击。渐渐地把握了射击要领,打出去的榴弹跟在撤退的东北军士兵后面连番炸响,进攻的一个排士兵拼命地向后面跑着,枪扔了一地。几个特别倒霉的被弹片击中,山道台阶上一片哭天喊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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