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奚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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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儿谨记了”崔破站起躬身答是道,遂也借此时机将怀罗仪的那份条陈递上。
崔佑甫略一愣神,诧异的看了他这侄儿一眼后,接过条陈展开微一浏览后,即将之随意置于身侧几上道:“你能帮这罗仪递折,看来更他的关系不错嘛!只是此事就到此为止,你就不要再参与其了”
“伯父,这可是掳掠、贩卖人口!朝廷难道就坐视不理?”虽然已是听过李清臣的分析并在心下大以为然,但崔破心下终究是难以心安,犹自想要再试上一试,是以这话声不免就更多了几分急切之意。
见到崔破在这等微末小事上如此动情,崔佑甫愈发觉得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自己这个侄儿了,他即能在晋州月余之间斩杀两千余人而面无愧色,为何又会对这些化外藩属之小民有如此怜悯之心?采风流的状元才、杀人劫寺的杀星参军、以及眼前这个为了异族奴婢愕然动情的工部员外郎,到底那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所在?心下实无定论的书令崔大人摇摇头答道:“此事牵连太广,我朝沿海的岭南、江南东道诸地所辖州府几乎都有参与,其更夹杂专为皇室采办新奇海外贡品的市舶使衙门,要想如这罗仪所言一举禁断又谈何容易?再则,现时朝廷所要操心之事良多,那一件不比这更加紧要?想要皇上及杨、刘两相为了这等化外蛮人去激化与地方藩镇的关系断无可能,你一个工部员外郎就不要在此事上过多纠缠了,否则徒落得‘不务本业’的考语,更是树敌良多,于你仕宦前程上实在大大不利,你可记住了?”
眼见自己这位谨守儒门“民为邦本”思想的族伯对此事都是如此等闲视之,言下更是对这些来自海外的奴婢们以蛮夷视之,崔破心下一时大灰,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朝其他大臣对此事之看法也就可想而知了。力所不及的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意态泱泱的告辞回府而去。
一路无话的回到府,草草用过晚膳,心情大是不爽的崔破踱步前往书房之翻出一本《道德经》意欲镇定心神,无奈脑海时时闪现的都是白日所见的那一个黑肤卷发的昆仑奴及满脸漠然之色的李清臣,两张面容在他的脑海交替轮回,使他更无半分心思读进书去。
几回回欲迈步往后院李清臣居处而去,却总是走到门口处便颓然止步,最终也是不曾成行,迷迷糊糊间,最终于书房沉沉睡去。
第二日晨间,刚刚醒来的崔破入目所见便是菁若那一双泫然欲泣的明眸,一惊之下,乃猛然站起道:“阿若,你怎么了?”随着他身形而起的却是一袭薄锦裘衣飘然坠地。
“阿若,是你为我披上的吧!”看着那件纯白的裘衣,心一暖的崔破温言说道。
“相公可是厌倦了妾身与弱衣妹妹”满脸哀怨之色的菁若柔柔的说了一句,只让从不曾见过她如此模样的崔破眼竟是微微一亮。随即心暗骂自己一声后,复开始温言劝慰。
“当年阿爹也是这般模样,自从不与娘亲同房搬往书房不久,家也便有了二娘,随即三娘、四娘、五娘等人也都等堂入室,娘亲脸上也就再也没有了笑容,十一郎,你昨晚一夜不归,又不在弱衣妹妹那里,我真是害怕极了……”幽怨的菁若说话之间,竟然有点点晶莹落下,显贵朱门的生活给与了她滑若凝脂的肌肤和落落大方的仪态,但是在她的心也同样埋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一个应景之间,便不可遏止的萌发而出。
见到她这般模样,崔破心下一声无奈长叹的同时,也愈发温柔的细细安抚,口更是迭声道:“阿若你莫要担心,十一郎必然不会如此对你,你我夫妻可是相约要一起变老的”
只花费了老大的工夫才使菁若放下心事破涕而笑,崔破遂又匆匆往母亲房问了安后,便出府策马往皇城工部衙门而去,所幸尚不曾去迟。
待崔破又硬着头皮看了两份卷之后,却听窗外堂传来一片“郎大人”的招呼见礼声,却是本部司官李郎到了。
那李郎随意的挥挥手,着众人各安本业之后,正待进入自己的公事房办差,却见对侧房门大开,员外郎崔破正伏案读着卷,看到他那一副满脸苦相、咬牙切齿的模样,纵然是素来少苟言笑的李郎也是忍不住哈哈一笑,跨步而入道:“崔大人何其辛苦成如此模样?”
见是他走了进来,崔破起身一个见礼后,又借机自嘲一笑叫苦道:“下官委实是看不懂这等卷,还请李大人高抬贵手,派我一个力所能及的差事如何?”他后世本是科出身,来到此地后数年之间接触的又都是经书典籍,此时再看到这等专业性极强的案卷难免头大,更何况此时诸种数据的记录方式迥异于后世,并不规范。一个好的匠人往往都是需要自小拜师方能熟谙其窍要,又岂是三两日的功夫便能通达的?而我们的工部员外郎崔大人毫无重新学习一番古代数学的计划与毅力,也只能无奈服软了。
他这一番话语让李郎听的心下甚是爽利,以前本司也曾经调入过两任科举出身的员外郎,受到同样待遇的他们一个是满脸不屑的将之斥之为“下三流”;而另一个则是埋头苦干,想要将之琢磨的通透,可惜直到他因司职无功而被外放地方的时刻,依然没能搞明白该怎样计算、设计出一座城池出来,更遑论建造了。自此以后,“看卷”便成了工部司这一亩三分地上独有的“杀威棒”,对待那些科举出身、眼高于顶的进士们可谓是屡试不爽,趁手已极。
见崔破这一榜状元能够放下颜面,坦承“不懂”,昨日对他已是有了几分好感的李郎遂也不再为难,微微一笑道:“本司主理业务倒也庞杂,然总其言来说却可分为三块,一则建造城池;再则修缮整理地方城池、官署;三则兼辖少府、将作监下属工匠程式,核查各地库司所储器械。却不知崔员外有意于那一块之事物?”

若是单以经手银钱、油水而论,自然以第一、二两项是为美差,然崔破其志不在于此,那李郎也未必就肯放手,是故他也不再多做思量。径直言道:“似关涉到城池之事,李大人自是其行家里手,下官就不插手了。至于这第三项嘛!多是琐碎芜杂之事,下官年少,想来多跑跑腿督导一番还是力能胜任的,未知李大人意下如何?”
他之所言可谓正是那李郎心所求,初始之时,他刻意冷遇崔破这个状元郎,除了心不平外,更多还是有想要将之搓磨一番的意思,先打消了他心枪权的想法再说。只是昨日朝会之后,随着了解崔破信息愈多,他这心也不免忧心愈重,毕竟这位员外郎与前几任大大不同,他的来头也实在是太大了些!远不是他一个五品郎可以任意摆布的。其实适才他说那分工之事时,实在是心颇有惴惴之意,及至听到崔破自愿去担当最为疲累烦琐之事,李郎虽则面无异色,其实心大是欢喜,那里还会更有异意?
似是对他如此识相的赞赏,又似是怕他变卦,李大人当即携崔破往前堂厅与一干小吏们通报会议,算是正式将崔破的职司给确定了下来,更给他划拨了四令吏、书令吏、两亭长的手下以供调遣,就此正式结束了崔破这空头员外郎无职无兵的尴尬境地。
会议完毕,崔破自领了一拨手下回到自己公事房再做商议后,便带了当日为自己送呈卷的计吏往各地工匠场坊监察巡视而去。
先是巡视了城位于城门处太安坊的铠甲作场,看到数百成千的工匠们在炎热的将作屋内挥汗如雨的打制各式甲器,旁侧硕大的库房内从大唐军士制式的明光甲到最高档的细鳞锁甲堆积如山。只是工匠们各自为战之下,效率难免略显低下,有心想要与他们讲解一番“流水线”式的工作方法,却又担心自己于工匠程式之事上了解太少,意见恐是难以尽善尽美,遂强行压抑住了,直待思虑的完全了以后再想法逐一推广开去,此举想来必能大大推动朝廷备战之筹划安排。
出了这几家制作场,翻身上马的崔破耽于思虑适才所想之事,难免脸上表情严肃了些,只让那胆奇小无比的计吏心咯噔一声,开始反查陪同这位还摸不熟脾气的崔大人办差时可有什么出格之事,苦苦思虑之下,这位心思灵动的计吏终于找到了原因所在:“这位崔大人可是一榜状元出身,那里会有兴趣去看这些武夫们的勾当?还是要带他到一些更为雅的所在才是正理”
想通了这一点,心暗悔不迭的计吏当即将马头一拨往大业坊而去。
直到一阵浓浓的墨香味扑鼻而来,才惊醒了犹自沉思不已的崔破,好奇的看向眼前这个也是占地阔大,却是一片安宁的作场。
“王贵,这个作场又是干什么的?”一边向内行去,崔破向着前行的计吏问道。
“回大人,此地乃是制墨作场所在,凡京各部、寺、监及军公往来所用之墨皆是由此地而出”那名唤王贵的计吏一边半侧着身退行,一边满脸堆花的说道。
“看着点儿地,小心闪了你的脚”见他这副样,崔破忍不住一笑说道,随后又喃喃自语了一句:“制墨,倒是有点意思!”对于苦练了三年书法的他来说,能有这样一个机会观摩如此大的制墨作场,难免不兴趣大增。
见到这位大人一改适才凝眉塌脸的神态,王贵心顿时一块大石落地,面上符合而笑,心下着实为自己的聪明大大的得意了一回。
愈向内行,鼻墨香愈浓,绕过制松烟的院落,正当他兴致勃勃的看着杵墨匠人捣制墨锭之时,一阵阵凄厉的喊冤声蓦然从右侧厢房传来,看了一眼身旁陪伴的作坊掌固一眼后,崔破当即拔脚而去。
那右厢房的汉见是一个身着品服饰的官员疾步而来,叫声也愈发的洪亮起来。
来到厢房门口,崔破探首看了里面含冤不止的白面汉一眼后,扭身对身侧随后跟上的掌固道:“把门打开”,那掌固还想再分说些什么,却吃其肃容一瞪,当即感到心一阵冰寒,无奈之下也只得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冤枉啊!大人;小人实在冤枉;小人只是想前往徽州看一看那里的松树,决没有要逃走的意思,还请大人明查,不要将小的送往衙门哪!”语声未毕,竟已是痛哭失声。
见他这副模样估计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正常说话了,如坠云雾的崔破乃将目光投向身侧的那位掌固处,他此番倒是没有半分犹豫的指着那个汉道:“他名唤奚尚,家三代都是本作场属籍之匠工,家传吃饭的家伙,他又爱动脑琢磨,要说这手艺实在是没得说,只是月前不合听人说徽州松树好,便动了心思要往徽州去。只是作场从无此先例,小的也就没有准他。不成想这狗才竟敢擅自偷跑,却因为没有‘过所’,在路上被查了出来,如今已是坐实了‘逃籍’的罪名,这一送到衙门也就要流徙三千里往边关戍守了,哎!可惜了这份手艺!”那掌固说完这话,脸上犹自带着浓浓的惋惜之色。
“姓奚、制墨世家、徽州松树”听完那掌固的解释,崔破心下一动,乃伏低身对那汉道:“徽州松树有什么好,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风险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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