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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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多月后,实习期就要结束,沈玉突发奇想,去部队找王盛,看看他们怎么训练。来到部队,发现这些当兵的人穿的军装和王盛的怎么不一样,王盛的帽子是圆的,前边有个红五星,而这些人的军帽是大盖帽,前边是国徽,王盛的军装领口有红领章,这些人没有,只有领徽。沈玉想,可能是连队和兵种不一样。向他们打听侦察连的王盛,没人认识,一个士兵告诉他,可以去侦察连连部找连长问问,说完指给她去连部的路。
到了连部,见到连长,40多岁,瘦高个,大长脸。沈玉向他打听王盛,连长一怔,问她:“你是他什么人?找他有什么事?”
沈玉道:“我是他朋友,没事,就是来看看他。”
连长又问:“你。。。。。。你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沈玉道:“两个多月啊,怎么了?”
连长再问:“你说的这个王盛,长什么样?”
沈玉回答:“24、5岁,没你个高,四方脸。”
连长说:“是不是老是笑呵呵的?”
沈玉忙道:“对、对、对,他今天在么?”
连长没有说话,从柜子里拿出一张合影照片递给沈玉:“你看看,这里有他么?”
沈玉接过来看了一会,指着前排一个蹲姿的战士道:“就是他呀。”
连长倒吸了一口气,问道:“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怎么认识的王盛?”
沈玉很奇怪,怎么部队里找个人还审查这么仔细?又一想,可能是部队的纪律、规定,当下把自己的简单情况和二人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遍。
连长听完,以沉重的口气说道:“小沈同志,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你说的这个王盛同志,在1987年,也就是10年前,在一次执行任务中,牺牲了。”说完又拿出一张纸:“喏,这是当年的死亡报告。”
沈玉接过一看,只觉得天旋地转,上面赫然写着王盛死亡的简单情况,嗫嚅道:“那、那我遇见的又是谁?”
连长给她倒了杯水,等她坐下,道:“身为军人,本是无神论者,但你的遭遇,我也无法解释,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只能告诉你,你见鬼了。”
沈玉闻言,如置冰窖,又听连长说道:“对越战争时期,我军伤亡众多,那时,我正在侦察连任指导员,王盛的尸体是我们在一座山前找到的,当时分析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近距离中弹。可以肯定是越南特工干的,如果在临敌状态,凭我们的兵,一个干他十个不成问题。”说完似是勾起了无限回忆,狠狠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嘴里骂了一句:“我操他越南小鬼子!”
沈玉回想这两个多月和王盛的接触,感觉他是一个多么开朗乐观、心底纯良的人,可就这么一个人,竟牺牲在敌人枪口之下。自己在中学时曾听过不少老山前线的英雄事迹,也曾梦想能嫁给一名军人,此时此刻,眼前恍然又看见王盛微笑的模样,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悲伤,竟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倒把连长弄的不知所措,慌忙拉开办公室的门,嘴里说:“小沈同志,你不要哭啊。。。。。。”军中纪律极严,平时又少有女孩子来部队,士兵们平时除了训练就是学习,今天有人看到一个大姑娘找连长,士兵们都炸了锅了,十几个胆子大的悄悄躲在连长办公室门外偷听,连长一开门,里外都吓了一跳。一看外面这么多人,鬼鬼祟祟的蹲着,当时连长一虎脸,骂到:“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回去!”十几个小兵一边跑一边怪叫:“连长背着嫂子找小姑娘喽。”“连长把小姑娘惹哭喽。”连长的脸都红到脚面了,急得直搓手,一着急,山东老家话就出来了:“哎呀我学(说)小信(沈)同计(同志),你别哭咧,我求求你了。”
沈玉擦了擦眼泪,问道:“那您知道他老家在哪,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连长道:“他是北京人,家里还有个双目失明的老母亲和一个精神有些问题的哥哥。”
沈玉又问:“那他的妈妈和哥哥知道他牺牲的事了?”
连长回答道:“打完仗,他们那一批兵都退伍了,大家约好了,都别告诉他家里人。我和几个留部队的弟兄每月轮流以他的口气给家里写信、寄钱,就说留部队提干了,什么时候有空就回去,这一来就是10年。”
“那他的遗体是不是就埋在烈士陵园?”沈玉问。
“我们后来把他火化了,”连长道:“骨灰放在陵园里。”
“您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沈玉道:“我想带他回家。”

“什么?”连长听了一惊:“你带他回家?”
“是的,”沈玉咬咬嘴唇:“我是他女朋友,我带他的骨灰回家,替他尽孝。”
连长禁不住沈玉苦苦哀求,叫了几个兵,陪着二人来到陵园,找到王盛的墓碑,连长和士兵们敬礼、鞠躬,沈玉说道:“王盛,我知道了你的事,现在我来带你回家,你要是同意,就告诉我。”话音刚落,西边树上的麻雀纷纷飞起,沈玉见状道:“我知道,这就是你答应了。”说完从骨灰存放室内取出了王盛的骨灰盒,用红布包好。
“小沈同志,”连长道:“你真要带骨灰去北京?王盛的母亲要知道真相怎么办?”
沈玉道:“瞒一辈子,老人不是更痛苦么?难道就一直瞒到她过世?”
连长闻言,长叹一声,和几个士兵郑重地对沈玉敬了个军礼:“小沈同志,我们代表侦察连谢谢你!”
6月底,沈玉实习期满,将实习报告送回学校,系里告诉她等候分配通知。沈玉收拾好行李,带着王盛的骨灰回到了老家南京。
沈父沈母看到女儿毕业回来,高兴万状,问寒问暖,做了她最爱吃的蒸饺和盐水鸭。
半个多月后,沈玉对父母说去北京一趟,父母问干什么去,沈玉说是去北京同学家,父母又问了许多诸如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叫你去干什么等问题。沈玉只是说去散散心,玩几天,自己这么大了,不会有事,让他们别担心,不由分说,就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快到北京的时候,沈玉才想起来,自己忘了问连长王盛家具体在北京什么地方了。下了车,出了永定门火车站,站在陶然桥上看着桥上桥下来来往往的车就转了向了,顺着桥往下走,在一块“喜迎香港回归”的大牌子下,沈玉绝望的抱着背包,都快哭出来了。以前也梦想着到北京玩玩,爬爬八达岭,游游颐和园,逛逛王府井,看看**,可谁知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这回来到北京了竟寸步难移。自己该上哪去呢?一想,**人应该不少,自己就先到**吧,没准还能打听出线索呢。
一个遛弯的老大爷发现了不知所措的沈玉,问她:“你是头一次上北京来吧?”沈玉点点头,问老大爷**怎么走。老人告诉她:“顺着这条路往前走,遇见路口往北一拐,那是永定门,一直往北走,过天坛、天桥,到珠市口、大栅栏,就是前门,顺着马路往前走就是**了。”
这几个地名沈玉一个没记住,光听清了往前往北,她照着老大爷的指点,一路走了有两个多钟头,来到了一个广场,中间有个高高的纪念碑,沈玉自言自语,这里应该就是**广场了吧?旁边一个黑人老外冲她咧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AllRight,HereisTIANANMENspuare。”
广场上人很多,有参观的,有照相的,有玩滑板的,有放风筝的,沈玉更茫然了,来到**广场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吗啊,正在东张西望,不远处有个年轻人捅了捅旁边放风筝的老头,用眼色示意他看看沈玉,这个老头走过来对沈玉说:“小姑娘,头一次来北京?”
沈玉警惕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老人,大约60多岁,一头花白的头发,脸上皱纹不多,穿一件白色短袖衬衫,黑裤子,精神很好,不像坏人,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嗯,我来找一个朋友。”
老人问:“那你这个朋友住哪?叫什么名字?”
“住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叫王盛。”沈玉回答。
“哦,”老人又问:“那你这段时间以来,有没有遇见什么怪事?”
“怪事?”沈玉看了看他:“什么怪事?您的意思是?”
没等老人发话,旁边年轻人已经把风筝收了起来,走到近前,嘿嘿一笑,说道:“我伯伯的意思是,你见鬼了。”
“你才见鬼了呢!”沈玉很生气,这人怎么这样?
“小姑娘,你别生气,”老人拦住小伙子,说:“这样吧,这几天要是有事,你就来白云观找我。”说完和小伙子扬长而去。
沈玉在原地念叨着:“怎么他也说我见鬼了?白云观?”使劲摇了摇头,不管那么多,得先找个地方住下才行。她在广场边上买了一份地图,又跟卖地图的大妈打听到往回走不远,大栅栏那边有不少旅社,顺着大妈的指点,来到了大栅栏,在一家“平安旅社”安顿下来。
当晚沈玉琢磨白天遇见的那个老人,他怎么也说自己见鬼了?想了半天,打定主意,明天天亮就去白云观找他,没准他能帮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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