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将军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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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思莹是个不接受别人讨好的人,脸上始终是那么冷冰冰的,好像所有人都欠了她几百万债款还没还。
秦昭影的一张笑脸撞上了钉子,但还是笑着问道:“请问姐姐,能告诉我是谁吗?我也好准备一下!”
思莹冷冷道:“馆子里的客人只分一、二、三等,同等级客人之间没有区分,姑娘只按一等贵客的招待准备就行了,其它的无需多问!”说完,转身便出了园子,扬长而去。
文汇馆的人就个个都这么威风吗?秦昭影笑着摇了摇头,一位?这一位又是何等样的贵客?
秦昭影怎么也没有想到,马夫人安排她接待的这位贵客竟然会是七王爷!当今皇上的亲叔叔!那个被她咬破了嘴唇的年轻将军李洪的亲爹爹李骥!
宽大而豪华的房间里,除了她,就只有李骥一个人,一个面容钢毅的中年男人,穿着华丽的服饰,盘膝坐在软毡之上,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欣赏的目光打量着走进门来的秦昭影。
这种高高在上的目光像两把利剑一样刺痛了秦昭影的心。
他,就算是久经沙场,就算是出生高贵,就算是俊朗成熟,就算是富有无比,那又凭什么在她这样弱小的无助的小女人面前摆出一副无上尊贵的资态?
就因为他是七王爷?就因为他战功显赫?
秦昭影昂起了头,高扬的目光从李骥微敞的衣领中看到了露出一角的伤疤,再勇猛无敌的男人也会有受伤的时候,再豪放无羁的男人也有需要安慰的时候,所以,在某些时候,男人必定还是需要女人的。
马夫人很聪明,选了她秦昭影,的确,也只有像她这样生性更高傲的女人才能应付这种无比自尊高傲的人。
李骥不发一言,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秦昭影坐下,然后自己倒了一杯酒,浅浅地尝了一口。
他是个王爷,也是个将军,在风烟四起的战场上,他不知尝过多少美酒,壮行的、酬志的、犒劳的、祭奠的……那一坛酒不是令他豪情迸发、热血滚滚?但今天的这杯酒却不知是什么味道。
李骥抛开了酒杯,杯子像一道弧线般坠落在屋角的另一头,发出“当”的一声重响。
李骥突然起身,看也不看秦昭影一眼,就向门外走去,他准备要离开了,在这里,他根本找不到任何一点能令他热血涌动的感觉。
“是战马,就应该死在战场上!王爷有多久未经战事了?”秦昭影看也不看李骥一眼,一边低语着,一边自顾自地拿起了酒杯。
桌子上没有菜肴,却摆满了一坛坛不同的美酒,秦昭影揭开每一坛酒的封泥,凑近前去,嗅了一嗅,然后从不同的酒坛中倒出一点,在杯中混合。
她无须去看,她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可以拉回门口那个高傲的人,不为什么,就因为他高高在上,以至于曲高和寡,一个曲高和寡的人忽然听到一句深有同感的话,而且这话又是出自一个看似娇滴滴的小女人之口,他想不回头,行吗?
李骥转过身来,盯着秦昭影,看着她从坛子里倒酒,然后将酒混合在一起,他有点奇怪,这个小女人要干什么?但脸上却依然冷冰冰的。

“如果王爷要的是金戈铁马、意气勃发,就不应该来这里;如果王爷只不过是想喝一杯能令你畅怀的美酒,那就不妨坐下来,也许昭影的酒技还不是那么差。”秦昭影说着,抬头冲李骥嫣然一笑。
古人云:金钱如粪土!在一个骜傲的英雄的眼里,女人如粪土!在他们眼中,只有同甘苦共患难的将士之笑才更能拨动他们坚硬如铁的心弦。
但秦昭影的这个笑并不是普通女子的笑,这浅浅一笑里竟有着一种巾帼的豪放之气,一种挑战权威的无惧之气。
这个小女人想干什么?难道她想挑战本王的权威?李骥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缓缓地在席前坐了下来,他要看看这个小女人到底想搞出些什么古怪!
秦昭影将调好的酒放在鼻前嗅了一嗅,自语道:“北疆的酒辛辣霸气,王爷沙场归来,想是思念北疆之味了,可惜此地无战事,酿出的酒也失了一股豪者气慨,不过昭影有个免强凑数的法子!”
秦昭影自顾自地说着,向门叫进一个丫环,附耳低语了几句,丫环点头,匆匆离去,不一会便拿了个小瓶过来,递给秦昭影。
秦昭影将小瓶凑到鼻下嗅了嗅,倒出几滴到事先调好的酒杯中,轻轻摇晃了一下,又浅浅地尝了一口,笑道:“就是这个味了!”然后双手递给李骥。
从李骥坐下后,秦昭影就没正眼看过他一眼,现在双手递杯,才与他四目相对。
李骥皱着眉,鹰隼般的目光望了望秦昭影,又望望酒杯,酒杯的边缘上清晰地印着一个粉红的唇印。
让本王喝一个女人喝剩的酒?这是对本王的蔑视还是无视?
李骥大怒,袍袖一挥,忽地站了起来,袖子卷起的劲风将秦昭影额前的发丝吹得款款飘动,也将杯中酒的香味吹入了鼻中。
李骥正要发火,等等!这是什么味道?辛辣够劲!就像是开战前的那一杯战酒,充满了无尽的血腥、杀气和挑衅,也对他这个久未经沙场的将军充满了极度的诱惑。
李骥一把抓过酒杯,杯中的酒闪着一种透明清亮的血红色,酒杯近鼻,酒劲更显辛辣刺激。
李骥一仰脖,酒线沿着喉咙滚入肚中,带着南乡酒的醇香,又微微地透着一丝异域的甜美,醇香甜美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辛辣,是喉咙与酒的厮杀。
李骥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万里沙场,一名无敌之将骑着剽悍的战马,高举着胜利之剑,驰骋在厮杀的战场上,没有风花,没有雪月,只有滴血的战刀和闪耀的铠甲!
酒线缓缓入肚,李骥的喉结在酒劲的刺激下爽快地滚动了一下,终于从钢毅的唇角崩出两个字来:“爽快!”
秦昭影要的并不是这一声对酒的赞美,李骥犯了个错误,他看重的只是酒,却忽略了造出这酒的人,一杯充满灵魂的酒可以勾起人美好的回忆,但没有了心智和才情的注入,一杯酒又如何拥有它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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