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玄门正宗西昆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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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已毕,陆明英三叩九拜,终于成为昆仑弟子。堂下道童啧啧连声,缇儿大惑不解:“给一个死老头磕头,有什么好羡慕的?”
“我们都上山好几年了,都没机会入门呢。”旁边的小道童叹气着说。缇儿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被我打过的那个什么狗,他上山几年了?”小道童说:“阿狗啊,他跟他爷爷在这里住了两年了,打杂的,比起他来我们就算是幸运的了。”
缇儿蓦地感到了一丝不安,不过很快就荡然无存。
陆明英已经换上了青色的道袍,袁冲喜然相视。陆明英向袁冲一抱拳道:“以后我就唤你作师叔了。”袁冲点了点头,赤林一旁道:“还不求你师叔多留几日传你武功。”陆明英正要开口,袁冲一摆手道:“日后我自会来昆仑教你,明英你天资甚高,不要负我所望。袁某膝下无子,袁家庄的产业若你不嫌弃,就由你继承。”
“多谢师叔。”陆明英一叩首。赤林却忖道:“谁稀罕你那点小产业,你女儿又那么刁蛮任性,明英要的可是你那一身的好本事啊。”
袁冲和赤林看安顿好了陆明英,于是要离开了,陆明英自是与赤林叔侄说叨了半晌才分离,而缇儿越看这里越烦闷,只是央求爹爹快走。
三人终于离开了玉虚顶,那蜿蜒石子路上,却又爬上来一个衣衫褴褛却英气勃发的小孩,袁冲不禁想起了陆明英,上前便问道:“你是要去上山学艺?”
小孩看了他一眼,傲慢地道:“怎么了?”赤林斥道:“好个没教养的小子。”
小孩瞪了他一眼道:“给小爷让开。”赤林怒气冲冲地伸出手,袁冲却起了慈悲心,挡住了赤林,对小孩说:“你上去求见韦道长,就说刚走的客人荐你做他的弟子。”
小孩老气横秋地说:“我爹说过,大丈夫不受嗟来之食!”说着就挤开袁冲上了山,缇儿差点气的又要出手,袁冲拦了拦,道:“你这丫头,惹事不少,回去后要好好改正。”
赤林却蔑然一笑,道:“袁兄,这头小犟驴可能不会合韦道长的胃口。”
韦玄通看着在山门外大喊大嚷的那个小孩,不耐烦地走了过去。
“他是来干什么的?”
“我是来拜师学艺的!”小孩挣开要推他的小道童,一字字地道。
韦玄通慈眉善目地说:“入山先要做苦力一年,你坚持的了嘛?”
小孩坚定的说:“只要能学会了厉害的武功下山去报仇,我什么都能坚持。”
韦玄通一皱眉头:“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先去柴房找柴房头韩亮报道吧。”
韩亮:“叫啥名字?”小孩一字字地道:“杨骄!”韩亮懒洋洋地整了整道袍,似乎是在捉虱子,半晌才道:“后面是卧房,晚上自个找地方睡,明天去砍柴。”杨骄一抹鼻子,自信地道:“一天砍几捆?”韩亮愣了愣,随口说:“早上三捆下午两捆。”
杨骄拾起韩亮身边的斧子说:“我现在就砍去,去哪儿砍?”韩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后面的山谷。
杨骄似乎也不知道什么是累,就跑进了山谷。可是一跑进来,才突然发现似乎是什么都不会,空有一身力气,朝着一棵树猛剁了半天,也没什么反应,剁了半天终于满头大汗地坐在了地上。
“喂,你在干什么?”杨骄似乎听到了一个小道童的声音,不由得涨红了脸,回过头去,的的确确是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小道童,而且还背着一捆柴。
“我……砍柴……”杨骄差点没羞死。
“哪有你这样砍柴的。”小道童哈哈一笑,拽了他一把,说,“跟我来。”
“你看,这样的粗树枝,有的已经干枯了,一斧头就能砍下来。”小道童娴熟地运斤成风,已经砍下一片粗树枝,“嘭”一声落了一地,杨骄有些惊讶了:“这……这么细的树枝原来有这么多分枝啊……”小道童又是哈哈一笑:“一看你就是刚上山的,我们这些小孩没力气,怎么能把大树给砍了啊。”杨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真是多谢你了啊,哦,我该叫你师兄吗?”
小道童摇了摇头:“我不是入室弟子,我是打杂的,叫我阿狗就行了。”杨骄忙到:“那怎么行呢,你名字叫什么,我叫杨骄。”
“我……我没名字的,就叫阿狗吧。”阿狗憨憨地一笑,帮他用藤条捆住了柴。
“是谁把桃伯伯砍成这样了啊,阿狗,阿狗你给我滚出来!”树林里传来一阵稚嫩的小女孩的声音,杨骄心里一颤,他刚才猛砍的好像就是一棵桃树……
阿狗应了一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就俏生生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阿狗连忙解释:“阿冰,这不是我干的。”阿冰几乎呜呜哭了出来:“就是你砍的,你斧子还拿在手里呢,你给我赔,你给我赔。”阿狗连连辩解,杨骄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就说:“是我砍的。”阿冰似乎不大喜欢生人,并不理他,只是闹着说:“明天你要把桃伯伯给医好了,不然我饶不了你。”说完就走了。
杨骄问他:“这是谁家的小女孩啊,这里不都是道士吗?”阿狗却讷讷地望着阿冰,半晌才“哦”的一声,说:“你是说阿冰啊,她是俞道长的女儿,这里的道士是能成亲的,只不过要入山修行的就不能成亲了。”杨骄似乎听父亲说起过俞道长,想了想才惊呼道:“阿狗,那你不该叫人家小姐吗?俞道长可是昆仑的三当家啊。”阿狗疑惑地看了看杨骄,才说:“小姐……这里不兴叫这个的,阿冰她待我可好了,还经常给我给好吃的。下次她要是给我给什么好东西了,我们一起吃吧。”杨骄一怔,他虽然也年幼,但是阅历却比阿狗丰富的多,连忙摇头:“人家是给你的,你要是和我一起吃,那你是要惹她不高兴了。”
俩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杨骄约他明天一起砍柴,阿狗摇头道:“我和爷爷是打扫整理嫏嬛阁的,爷爷能断文识字,阁里的经书要他来整理,可惜爷爷去年死了……就只剩我一个人打扫嫏嬛阁了。”杨骄一惊:“嫏嬛阁,那不是藏书的地方吗?”阿狗道:“全是些很玄的古书,我的职责就是打扫,书受潮了去晒书。今天我打的柴,是给我自己用的。”杨骄问他:“里面有没有教武功的书?”阿狗摇了摇头:“我无聊了总会翻翻的,没什么武功。”
俩人甚为投机,背着柴回来聊到半夜,阿狗方才回了。
阳光洒在了杨骄的身上,他一天坚持十捆柴,想着定会感动上方,让他成为入室弟子,但是自己却已经气喘吁吁,几乎直不起腰了。
韩亮踢了他一脚:“快起来,今天我们柴房的兄弟有大事商量。”杨骄揉了揉腰,听见“大事”两字方才吃力地起来,却看到柴房十几个小道童摩拳擦掌,似乎要去打架。只见韩亮一招手,十数个脑袋凑在了一起:
“今天,韦道长给我们安排了一条出路。你们可知道有个叫陆明英的小子,居然一来就当了入室弟子,这对我们很不公平。韦道长也说了,这臭小子只是仗着袁大侠的面子罢了。这回我们大家伙扁他一顿,叫他知道兄弟们的不容易,届时韦道长看表现,会选出我们中的一个成为入室弟子。”

“哦!”众柴房道童一欢呼,杨骄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欢呼了出来,这是他现在的一条终南捷径啊。
韩亮手一招:“兄弟们,表现了!”众道童一哄而去,一起来到了练武场外面,练武场内他们是不能进的,但是他们可以在外面等,一直等过了一个时辰,陆明英才缓缓出了来。一个多时辰都已经把不生气的也憋生气了,陆明英人甫一出练武场,十几个砍柴小道童就一拥而上,准备把他当柴给砍了。
可是结果很是出人意料,杨骄满怀希望地冲了上去,换来的只是胸口被重踹一脚,栽倒在了地上。韩亮等人也在哇哇大叫,陆明英却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安静地走了。
杨骄的终南捷径梦,破灭了。
八年后。
昔日的俊雅风流,早已成为垂垂老朽;而垂髫顽劣的孩童,已经长大,正在迎接这一个属于他们的新时代。
阿狗仍然在打扫着名不副实的嫏嬛阁,杨骄终于在五年前成为了韦玄通的入室弟子,而陆明英却早已经是韦玄通首屈一指的领班弟子了。
“阿狗兄弟!”杨骄霍地从墙外跃了进来,阿狗虽然已经却仍是一副小道童的装束,经常惹得杨骄哈哈大笑,阿狗看着意气奋发的杨骄,眼神中不由得现出了羡色。
“你看我精进如何。”杨骄拔出木剑,在小院内舞得虎虎生风,阿狗点了点头道:“这便是扶摇剑法吧。”杨骄收剑点了点头,倏忽叹了口气:“其实扶摇剑法,爹爹早就教我了。”
阿狗挠了挠头,想了想说:“我见旁人舞得多了,好似杨兄弟的剑势总有些欠缺。”
杨骄握了握拳头,道:“我虽然入室,但是并未登堂。师父他只给登堂的弟子密授心法,这个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阿狗似乎并未注意到杨骄语气的重点,只是漠然点了点头。杨骄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突地唤道:“阿狗兄弟!”阿狗一愣,杨骄方才嗫嚅道:“可否带我去嫏嬛阁。”
阿狗摇了摇头:“嫏嬛阁有和你师父同辈的聋哑瘸瞎四位道长看守,平素只准许我和其他几个人进去打扫,而且只准在里面待两刻钟时间。”杨骄道:“我和你同样打扮,那不就进去了?”
阿狗惊道:“你是说扮成我的模样?”杨骄点了点头:“好兄弟,帮不帮我。”
阿狗连忙摇了摇头:“这可不行,若是要给发现了,我们都要被逐下山的,杨兄弟你还会被废去武功。”
杨骄神色黯然:“我都已经上山八年了,师父教我的武功跟爹教的没什么区别,而且也没有爹那么用心。我要是在这里就这样碌碌无为地待下去,父仇家耻,何时方能得报!”
阿狗看到他如此神色,心下不禁一软:“杨兄弟,你只要去嫏嬛阁,就能武功精进了吗?”杨骄激动地点了点头道:“我爹爹当年也是昆仑弟子,应该是还我师父的师弟,他的拳剑双修名动江湖,可惜也却死在宵小之手。我如果过不能超越爹的修为,谈什么报仇雪恨!”
阿狗踟蹰半晌,似是拿不定注意。杨骄忙道:“阿狗兄弟,你放心绝对不会出事的,万一出事,我就说是偷了你的衣服。”阿狗忙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唉……”阿狗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道童服,对杨骄道:“黄昏戌时四刻,晚上最后一次打扫,你就趁黑进去吧。”杨骄几乎是要跪在了阿狗面前,阿狗连忙道:“杨兄弟,可别折杀我了,切忌不可待过了两刻钟。”
杨骄大喜过望,如捧至宝一样抱着阿狗脱下的衣服一溜烟而去。阿狗心中仍有些忐忑,无意识地四望周围,忽然发现了一个人影,不禁心中咯噔一下,慌忙上前仔细一看,竟是阿冰盈盈而至。
阿冰!阿狗心里唤了一声,可是面对这俏生生站在他面前的阿冰,他却说不出话来,如今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也不能像小孩子那样玩了,一年之中也见不了几次。阿狗心想,阿冰是将他这个小杂役忘记了,可是没想到,她居然今天来看他了。
“阿狗,刚才走的人,是韦师伯的徒弟吧。”阿冰似乎有些急,还没站稳就开口了。阿狗不安地点了点头,支吾着说:“他……”阿冰却已经夺声而问:“他应该认识陆明英陆师兄吧。”
阿狗这才心中一松,缓了过神来,道:“陆师兄是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谁人不识。”
阿冰摇了摇头道:“我问的是,他……他跟陆师兄熟吗?”阿狗一怔,陆明英有时孤高,有时却过分和蔼,他和杨骄都猜不透陆明英的性情。而杨骄大为鄙夷陆明英的为人,他却对陆明英隐隐有些钦佩,但是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是,陆明英似乎跟谁都很熟,却又似乎是跟谁都不熟。
“你问这个干什么?”阿狗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我……”阿冰掉过头去,很不自然地踮了踮脚,“我不想告诉你。”
“杨兄弟和陆师兄是同门,可是也不是很熟。”阿狗似乎明白了阿冰的想法,淡淡地说。
“陆师兄……他好像连个朋友都没有啊,他平素谈笑风生,可是一个人的时候……肯定还是会寂寞吧。”阿冰想了想,说。
阿狗有些没好气地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个小杂役。”阿冰坐到了他旁边,薄怨道:“可是我什么时候把你当成是个小杂役啊。你知道吗,我求我爹收你入室,他并没有表示反对哦。”
阿狗将草枝一卷,麻利地编着扫帚,阿冰有些不高兴的说:“你是不是想一辈子当杂役?”
阿狗摇了摇头,道:“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也知道,我这样一个小杂役要成为入室弟子,几乎不可能。”阿冰一扭头,生气地道:“那你就继续做你的杂役!”
“你想问陆师兄的什么事?”阿狗忽然叹了口气,一句话就留住了正要离开的阿冰。阿冰神色不定地看了看他,终于没有说出口,掉头走了。
阿狗的手倏忽一颤,一根藤条就断为两截,未完工的扫帚也滑落在了地上。
“阿狗兄弟……”杨骄掩盖不住喜悦的神色,阿狗看到他无恙而归,心中不由得一颗石头落地。杨骄似乎激动地话都说不出来,连连喘气,阿狗问道:“杨兄弟,你怎的了?”
杨骄终于吁了一口长气,道:“好兄弟,明天再让我去一次吧。今天虽然没找到有关武功心法的书籍,可是我却发现了好多没见过也没听过的玄门秘典,我有信心明天一定能找到武功心法。”
“好你个小子,居然偷阅嫏嬛阁经书!”
杨骄和阿狗二人各是一颤,俩人注目而去,竟是杨骄的师父,实理昆仑教务的韦玄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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