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一 四 章 顺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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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三,午时初。
甘州府四扇城门紧闭,任何人不得进出城池。
五骑快马飞奔甘州五卫,另有一骑三百里加急直奔碾伯所。
大批商队被堵在城门口,守城官兵严加搜查,但凡携带年轻女子出城者,一律带回总兵府内。
城中另有十二队披胄执矛的官兵挨家搜索,凡是那说不清来历的女子,也均被带走。
一时间,甘州城内的百姓和商人均惶惶不安,不明发生了何事。
程钦与赵达显相对而坐,听着兵卫不断来报,道是所有出城商队中并无可疑之人,而城中大肆搜索带回来的女子中也没有程曦的影子。
程钦的心渐渐下沉。
赵达显又查问守城军官一早出城的记录,发现自卯时末开城门后,共计有数十队商队离城,而随身携带路引出城的百姓便更多了。
守城卫兵从来只负责检查路引和商队的货物,却不会一一做登记,故而究竟是否有人浑水摸鱼将程曦带了出去,便无法自此查探得知。
另一边,总兵府掌管事务的司务官查到,自前一日晚上起至今,进出总兵府的外人中可疑的只有倒夜香的车子与送蔬果去厨房的。
而据守角门的卫兵说,今日来倒夜香的婆子换了一人,并非平日惯例常来的那个。
司务官将此事报与赵达显,赵达显立刻命人前往搜查。
那秋婆子独身一人住在城外村郊,兵卫赶到时见她让人堵了嘴捆在家中院子里,险些活生生冻死。
线索便又中断了。
但人是从总兵府上消失的,总兵府里头必然有问题。
程钦让锦心想清楚有何可疑之处,锦心细细分析了一番,觉得她们昨夜那番模样像是中了迷药。
若是迷药,能下手的地方就太多了——酒菜、香炉、银炭,都有可能。
然而这总兵府不比寻常大户府邸,有责权清晰的内院管事制度。总兵府不过是供总兵官办事居住之处,平日打理事务均由司务官、总兵亲卫负责。
后来赵达显在总兵府上安置了女人,这才多出个内院来,添置了许多一应仆妇,但却到底并无正经女主人打理。
除了赵达显的书房是军机重地,常年有亲兵严加把守外,总兵府中其余可以钻空子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这般疏漏的管治下,便是将府上奴仆尽数抓起来拷问也无济于事,还容易打草惊蛇、于程曦的名声反而不好。
锦心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想想还有什么地方是被忽略的。
*
二月十三,戌时末。
城中搜索还在进行着。
派去甘州五卫的骑兵一一回报,道这几处已于申时末闭关禁行,严加查探,凡携带年轻女子进出关者一律不得放行。
赵达显坐在桌案后思索着究竟何人竟敢在自己头上动土,却听一旁的程钦忽然开口问道:
“赵总兵,若是商队自此地出发,最快何时可以通过甘州卫?”
赵达显一怔,想了想,随即皱眉道:
“若是城门一开便出行,距离最近的甘州左卫在午时末便可抵达……”他话语一顿,问道,“您是怀疑,对方在禁令执行前便通过了甘州卫?”
程钦沉默。
赵达显也沉默下来。
一旦过了甘州卫,要再寻找便难了。
甘州五卫是围绕着甘州府而设立的卫所,有土城墙围绕,但凡商队通行必须通过卫所城墙守卫的检查。

而出了甘州卫便是辽阔无垠的莽莽荒土和沙漠,卫所之间岗哨相隔甚远,尤其靠近嘉峪关,那里的护卫更多的是依赖当地土著官兵。
只因通常走商的害怕遭游族劫掠,故而会沿着卫所设立一路西行。
但若对方存心要绕开盘查,简直易如反掌。
想到这,赵达显忽然一惊。
是什么人不怕出关遭遇劫掠?
除了与异族勾搭的黑商,那便只剩下游族人或安跶人!
他背上沁出汗来。
若是程曦找不回来,程钦迁怒自己而揍上一本勾结外藩的罪名,自己只怕百口莫辩……这可是掉脑袋的死罪!
*
二月十四,未时初。
锦心抱着一盆燃烧尽的炭火来到一日一夜不曾睡的程钦跟前,白着脸道:
“侯爷,这炭有问题!”
程钦面色极差地靠在炕上,闻言倏地坐直身,厉声道:
“说!”
锦心将烧尽的炭火放在地上,又自怀中取出一团用帕子裹起来的炭火灰,递给程钦道:
“这是那一晚您房中和小姐房中烧得炭,而这盆里是昨夜烧的炭……那晚上炭中加了东西。”
程钦包起那炭灰便起身去了赵达显处。
赵达显没比程钦好多少,如今程曦能否找回来,几乎要关乎到自己仕途甚至身家性命,他一晚上也不过睡了两个时辰而已。
程钦到时,赵达显正在听人回报城中搜索的结果。
程钦将帕子裹着的炭灰放到桌上,沉声道:
“只怕要先烦劳总兵大人将府中奴仆先审问一番。”
赵达显一怔,问明了情况后即刻命人将管着炭火的婆子和为客院取炭的小丫鬟拖来。
跟随程钦一道前来的锦心深知这种阴私门道,按着他们的问法是定然问不出结果的。此时她也顾不得自己身份,上前道:
“总兵大人,还请容许让我来审问这婆子,兴许能问出些东西来。”
赵达显看程钦,见程钦默许,他便不再说什么。
锦心走上前,不理那小丫鬟,却看着匍匐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婆子问道:
“前日在客院银炭中掺的迷药从何而来?”
那婆子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闻言立时便哭天抢地喊冤道:
“冤枉啊冤枉!什么迷药,奴婢家中有老有小,何来胆子敢这等寻死的事啊!姑娘您可睁睁眼,必定是哪个断子绝孙的陷害人啊!”
锦心毫不意外这个回答,她又道:
“你至少也是同谋,否则为何让人在你管的炭里动了手脚?”
那婆子撇的一干二净道:
“我一直在炭火房里头守着,绝不会让人来整事!”她指着那丫头道,“定然是这小蹄子自我处领了炭后动的手脚!”
那小丫鬟闻言忙辩驳道:
“奴婢那日去领炭时就不曾见她,屋子里空着并没人!”
婆子吓得不行,忙道:
“不过上个茅房,片刻功夫的事!”
丫鬟恨她攀咬,毫不留情道:
“那日你说吃坏了东西,跑了三四回茅房,谁知道是不是有人趁着机会动手脚!”
锦心闻言,忽然厉声道:
“你那日吃了什么!”
那婆子白着脸喃喃道:
“没、没什么呀,都是些厨房里的吃食,大伙吃得都一样!”
锦心皱眉,却见那婆子忽然想起什么,“哎呀”一声道:
“是了,那日午后朱姨娘的丫鬟来领炭时,曾赏了我一个胡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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