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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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忘左手握刀,走向阵中,试图寻找阵眼,破此缚妖阵,却发觉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道,如巨浪一般,一瞬间向他涌来,把两忘推得仰天摔倒,后脑勺磕在了他身后那倒霉的饭粒儿身上,一阵眩晕,身子如散架子一般
那可怜的饭粒儿,没招谁,也没惹谁,看到自己的主人停下了脚步,就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根大骨头棒子,吞了下去——借吃这啃一根少一根的骨头棒子,来追忆它那往昔的混吃混喝的岁月。
饭粒儿正在美美的吃着骨头棒子,那骨头中的肉味,和它在两忘谷中的黄金时光是那么的相似——总是以为岁月漫长,实际上就那么一点点,再回首恍然若梦……
骨头中的油腻香气,令饭粒儿渐渐的陶醉——有些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饭粒儿在肉味儿中,有些迷离,仿佛又见到了主人的那些慷慨的叔叔伯伯们,正在对自己含笑着道:“吃吧,尽力的吃吧,还有呢!还有酒呢……”
甜甜的家乡肉和淡淡的乡愁,正在饭粒儿的口中和脑中此起彼伏,这只小白狼,此刻竟然有些诗情画意……
正在这时,两忘那红发的大头,如流星一般砸向饭粒儿,差点就把这根大骨头棒子,一下子砸在饭粒儿的嗓子眼里——不但把饭粒儿的诗情画意给砸没了,而且差点儿把饭粒儿那产生诗情画意的灵魂砸出体外。
饭粒儿一声惨嚎——回忆点事儿咋就那么难呢!我“意淫”一下招谁惹谁了!
饭粒儿砖头一看,那坏自己“好事”原来是它的主人两忘,一腔怨念登时化为关心,哈哈的伸着舌头去舔两忘的脸,自己的一个“幼稚”的梦的幻灭,换来主人没有摔成白痴——老子他妈的值了!
两忘看着自己脑袋下面,那雪白的饭粒儿,歉然道:“饭粒儿,对不起了,你没事吧。”
饭粒儿摇头晃脑,挺胸叠肚,一副“您老尽管砸!”的神态……
“没有用的,这个‘斩怨弱水’之阵,血肉之躯,破不了的……”那缚妖阵之中的小女孩幽幽的道。
“过去的东方帝国,古代有位美人,相传她为了与异族缔造和平,和亲出塞,背井离乡,留下了‘独留青冢向黄昏’……可叹我更加凄凄,日日夜夜,形单影只的相伴这块大石头……”
“传说中救了我的人,都会受到诅咒,永远都看不到真实……”这妖怪又开始用她的天籁一般的声音,唠叨个不停,敢情这救她还救出罪来了。
“喂,你是不是因为太爱说话了,才被人困在这阵里?”两忘有些受不了这妖怪的絮絮叨叨,其实这妖怪说的话都挺有意思的,况且说话声音又珠圆玉润——只是这一大堆的话,令两忘想起了他的叔叔伯伯们,那群话痨晚期的,如今两忘好想再听一次的,却再也无法聆听的骑士们。
“对不起,我有好几百年没有说话了……一会儿之后,你也会离开的,下次和人说话,又不知要再等上几百年……”妖怪抱歉道。
“等我救你出去后,你去向那个方向走……”说着两忘指向自己家的方向,
“去找我的叔叔伯伯们,他们哪一个都很爱说话……除了那两个……”说到这儿,两忘的眼睛微微的有些发红。
“这个阵破不了,红发小子,你我素不相识,你这又何必呢?”——冲这妖怪的婉言谢绝,怕是若真有好心人经过此地,也会“听”而却步的。
两忘想起了曾经桎梏自己的盘古之叹息,笑道:“你怕是还没碰到过盘古之叹息呢!”
说罢,两忘绕着这个小女孩,在缚妖阵之外转了好几个圈,口中念咒,催动内息,按绝授予他的群魔乱舞之法,控制盘古之叹息。
盘古之叹息蔓延至两忘那已经断了的右臂,变化成一只大剪刀,这剪刀越伸越长,延展至拴着那小女孩的锁链处。
“换个头型……我也出不去。”小女孩抚着自己的头发,吐出了这么一句话,差点让两忘血脉逆流,走火入魔。
咔嚓一声,那束缚着小女孩的锁链,竟在盘古之叹息化为的剪刀下,应声而断……
这锁链本是这缚妖阵的阵眼,叫做“斩怨弱水”,而此阵就是以这锁链命名的,取自“抽刀断水水更流”,用的乃是东方帝国的昆仑山顶上的弱水,炼化万年而成,刀剑不可摧之。
由“斩怨弱水”的锁链派生而成的缚妖阵,刚不可破,柔不可取,煞是厉害——此阵哪怕放在神圣帝国的帝都广场上,若是以一人之力,怕是一年半载,都未必有人可解之——封魔缚妖之凶顽虽说及不上盘古之叹息,但那韧性与曲折却犹有过之。小女孩所说的“血肉之躯,破不了”也属实不算太言过其实。

但两忘这盘古之叹息,乃是当年盘古身上的肋骨化成之物,为大地之脉。
大地(土)克水,无论是过去东方帝国的五行之术,还是当今的神圣帝国的主流四元素理论,皆为认同。
再强的“斩怨弱水”在大地之脉面前,也不堪一“剪”。血肉之人虽然破不了此阵,但在天意面前,这世上无不可破之物。
“斩怨弱水”的阵眼已破,其他的殊不足道,小女孩伸了个懒腰,走出阵来,仰头看着蓝天,任凉爽的清风吹拂自己,好一半天,才幽幽的道:“自由真好……”
过了好一会儿,小女孩才回过神,笑道:“我还没有谢谢你呢,用我报答你么?”却见两忘直勾勾的看着她,一动不动,一言未发。
“你若不说,我就当你心领了。”
“……喂,你那么讨厌我说话么,那我用手语来谢谢你……”
“你……是女人?”两忘好半天,才蹦出了这么一句……
原来,这么多年,两忘一直在和骑士团一起生活,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女人——虽然有“白色蛇夫”莉莉丝,但那属实太难定义……——虽然他的叔叔伯伯们,口耳相传,女人这个词,以无数的方式,无数的感慨,无数的表情,无数的语气传入过两忘的耳中。
但女人——或者说小女孩或是女妖——今时今日,才第一次出现在两忘的眼前,色,终于踏出了他的名字的第一步?
女人,两忘有生以来第一次眼见为实,兴奋、好奇、愕然、开心、莫名其妙,两忘自己都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故而直勾勾的看着这个小女孩——好像看到了这世界上最奇妙的事物一样——宛如呆了一般。
“你说呢?”小女孩对两忘的这个问题,有些哭笑不得。
“应该是吧……”两旺挠了挠头,对自己的答案态度有些保守,十分谨慎的回应:“和我的叔叔伯伯们说的有些像,但还是不完全一样……”
只见眼前一花,小女孩摇身一变,化成了一个十分妖娆妩媚的少妇。
“这样……你终于知道了我是不是女人了吧!”这位少妇——那妖怪刚刚自小女孩变化的——开口道。
“这就对了!”两忘十分兴奋,“叔叔伯伯们常说,女人很善变!”
“……这是你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女人么?”
“嗯,感觉很奇妙!”
“还奇妙呢!这么大的人了,竟还没见过女人……”
“你见过饭粒儿么?”两忘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反问道。
“什么饭粒儿?”少妇好奇道。
一声狼吠,饭粒儿摇头尾巴晃,用倒吊的狼眼白了那少妇一下,昂首阔步的走到了两忘身前,宛如两忘是一个大收藏家,在隆重的介绍自己的稀世珍宝一般。
“饭粒儿?这可是大名鼎鼎的……”少妇的话语未毕,饭粒儿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抬起后腿,就是一泡尿。
“不要啊,饭粒儿!这是女人,不是树!”两忘慌忙的喝止道——虽然他也为自己能准确的分辨出女人和树而沾沾自喜。
奇怪的是,饭粒儿的尿,竟然透过了少妇,洒在了地上——这少妇似乎是透明的。
“你不是实物,是虚的……”两忘双眼瞪得溜圆,嘴巴都合不上了。
“比我是‘女人’还奇怪么?”少妇笑道。
“不……我不明白,既然你是虚的,为什么会被困在这实物之阵中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人……乃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不也被困在名啊,利啊,爱啊,恨啊等等的这些得虚妄之中么……”
“对了,红发小子,”少妇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大名呢,你救了我,我或者报答你,或者离开你,或者害你……总要有个名字啊。”
“我是色。”两忘第一次向“异性”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连女人都没见过,还敢称色……”虽然这个名字连妖怪都会产生歧义……
“我之前就是色。”
“那就是更加的浪得虚名了……”
“我认为色很好啊。”
“你还没有资格呢……”
“那是叔叔伯伯么给我起的名字!”
“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呢?”少妇此刻才明白色的“真正”意义。
两忘忽然想起他的义父绝,眼圈一红,咬着嘴唇,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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