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峪口访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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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一会儿,她过来说道:“他家保姆说,我大哥去公司了,大概中午才能回来。我已留下了话,让大哥一回家就给咱这边挂电话。”
杨立强用手摩挲了两下头发,微笑道:“甭急,我在这里有吃有喝的,就慢慢等着。”忽然,他提高嗓门说道:“嫂子,大哥家的故事我听罗豪断断续续的讲过,你今天能不能说给兄弟听听?”
许大女轻声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前年大哥回来又听他说了好些,算是知道个大概。罗豪讲究呢,还记了个笔记,就让他说吧!”
罗豪真的拿出一本笔记本,朝杨立强笑道:“这还是你教给我的法子。记不记得你说过的那句话:烂笔头赛过好脑瓜。有些事不写下来,确实记不住呢!”
他边说边翻开笔记本,里边零散的记了好些干条条,有些话语都连不起来,别人很难看懂,却让他讲起来有了条理。
罗豪边看,边说道:“许家的祖先经商,清朝道光年间发家,在县城办了商号,还开了钱铺,主要靠码头的繁华发了财。对啦,老码头就在县城涌泉河的西岸,客商都经过石桥进到城里,老一辈人就把那桥叫涌金桥了。当年,靠桥边许家修了座财神庙,钱铺掌柜还写了副对联刻在门上。让我找找,对联大哥给我记在后边哩。”
他翻了出来,让杨立强去看,题联是:
涌进财气汇一注
泉迎客旅富千秋
杨立强叹道:“许家钱铺的气势,不一般啊!”
罗豪接着说道:“客商来往的多了,有人想去青埂山游玩。许家就在峪口村置了地,租给佃户,还在路旁盖了一大院房子招呼游山的客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招待所。大院旁边还有个偏院,盖着马棚和六间厦房,专门用来拴马和让做杂活的下人住的。到了民国年间,钱铺不办了。许家老爷子就让住在偏院的长工花老汉和他的老伴,照看大院子,把它办成了客店,偶有游山的人来住,就挣俩零花钱。花家老两口无儿无女,收留了一个逃荒人家的女孩,起名叫花芳,也就是我的岳母。我岳母长大**后,长的漂亮,让来游山的许家三少爷看上了,把她比作花袭人。红楼梦里是不是有个花袭人?”
杨立强答道:“有。就是贾宝玉的贴身丫环。”
罗豪接着讲道:“这位三少爷,也就是我的岳父。当时思想还算新的,要明媒正娶我的岳母。无奈许家老爷子坚决不同意,逼着三少爷在县城娶了一家大户女儿。但是三少爷还是经常到峪口这座偏院来看望我的岳母,后来就生下了许大哥和他们大女、二女姐妹俩。1949年解放时,三少爷带着一家人还有我家许大哥跑到台湾,只留下我的岳母和大女、二女她们,那年好像二女才出生?”
许大女便答:“二女就是那一年生的。”
罗豪说道:“那她和立强同岁了。”杨立强点了点头。
罗豪继续讲道:“当时,许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年龄大了,走不动也走不了,留在县城,后来就成了地主分子,被赶下乡,住到了峪口村这座偏院。我的岳母拜了她的公、婆二老。老两口子这时才认了自家儿媳和孙女。本来是正经八百贫农的花家老两口跟着带灾,成了地主的狗腿子,陪着挨批斗。花家老两口不久相继辞世,家里埋不起,还是我老父亲站出来说公道话,当时他是民兵队长。他说花家老两口是真贫农,我们要有点阶级感情,众乡亲才凑合着让两位老人入了土。以后,许家这三代人相依为命,直到文化大革命开始,八十多岁的许家老两口经不住游街批斗的折磨,双双在家里自尽而死。村里人怕受牵连,不敢来家里帮忙埋人。我岳母便带着两个女儿披麻戴孝跪在家门口求人。我父亲当时是生产队贫协组长,还是他发话说:他们再反动,也是人嘛,人死了总不能不管吧。他带着头,众人才到家里,放倒了院里两棵粗桐树,做了两副桐木棺板,把老人埋葬了。我和大女1973年结的婚,1978年我那饱受磨难的岳母便去世了,埋人那天,村里送葬的人特别多,都说她是难得的义女孝媳。80年代以后,许家在港台或者国外的儿孙回来,拜了祖坟之后,都要在我岳母的坟前拜祭,感谢她赡养老人的大恩大德,还为她箍了墓,立了碑。”

许大女这时已是呜咽流涕,哽咽着说:“我娘死的好可怜啊,病倒在床上,临死还放心不下二女啊!”
罗豪说:“二女小时聪明伶俐,后来家里长期受打击压制,孩子心里布上了阴影,卑怯,内向,有了病不敢给家里说,发高烧治得迟了,落下了痴呆病。我岳母去世前一年,才嫁给村里一个没文化的老实农民郭谋旦。我说我憨,郭谋旦比我还憨哩!”
杨立强说道:“你憨什么,外边憨厚,心里窍道多呢!不过,二妹子现在过得咋样!”
罗豪说道:“现在当然过的好了,我们也常帮衬她。那次许大哥回来,还专门把她带到省城治病,效果能好一点,操持家务还过得去。你说也怪,她生的两个儿子都挺聪明,现在上初中,学习还很好哩。”
罗豪边说边拿过一条湿毛巾拧干,递给许大女擦泪,然后说道:“许家老爷子当年虽然不认我岳母,却认他那个亲孙子,抱到家里养着。大哥跟着我岳父三少爷去台湾时有五、六岁了。他叫许开昌,前多年,还陪着老父亲回来探亲,父子俩在我岳母坟前哭得最伤心了。许大哥在香港办了一个开元昌泰有限公司,主要做珠宝生意,还兼搞组团旅游,也开了一家饭店。大哥逢年过节就把电话打过来,和他妹妹聊聊天,多次说过想投资故里的话呢。”
杨立强一听,兴奋地说道:“许大哥还兼搞组团旅游,做旅游生意,那就对上号了。”
正说着,电话铃声也加热闹般清脆地响了起来。许大女赶忙去接电话,一听是大哥的,高兴得什么似的,连说:“大哥,大哥,有件要紧事和你谈哩。”
“看把你紧张的。什么事嘛,快说吧!”
“我,我,我不会说。这样吧,罗豪的战友叫杨立强,是县上J行的行长,让他过来给你说说吧。”边说边打手势叫杨立强过来。
杨立强接过电话,用不大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您好,许大哥,我叫杨立强,是罗豪的战友,在县J行工作。”
“好吧,杨行长,有事你就谈吧。”
杨立强便把县上招商引资,开发青埂山旅游景区的设想简要谈完了,并说县政府很希望他回乡投资考察。
许开昌听了很激动,说道:“这是件好事啊!这么办吧,我把手头上的几件事忙完了,就带人回去一趟,和县上的官员见见面,到时候我通知罗豪,由他找你牵线搭桥,好不好?”
杨立强连声答道:“好,好。”双方就挂了电话。
事情有了眉目,杨立强兴奋地坐不住了,走到院里朝着二楼喊下来石奇,就要离去。罗豪硬挡住他们。许大女忙从冰箱里端出几样凉菜,拿来酒瓶,让他们先吃着,喝着,自己去做饭。吃过午饭,二人方才离开。
回到县支行,杨立强直接去了设在一楼的县招商局,找到了赵局长。这个时候,他才把联系到一家港商的事向赵局长讲了。
赵局长一脸笑容,忙给他倒茶递烟,还敲着了打火机。杨立强笑道:“我不吸烟。”双手轻轻一挡谢绝了。
赵局长坐下来盯着杨行长,说道:“祖籍在我县的外商,我们都摸清了底子,正想方设法和许开昌联系呢,你却先行了一步,帮了大忙啦。”
接着,赵局长打通张县长的电话,向张县长汇报了这件事。说完他把话筒递给杨立强,说道:“张县长要和你说话哩!”
杨立强接过话筒,听张县长说道:“感谢你啊!为县上建设立了一功。”老杨连忙答道:“不敢当哪,这是我的份内事呀。县上旅游繁荣了,我们银行业务也就发展了嘛。”
“对啦,有一位老先生也说这是他们的份内事呢。你知道他是谁吗?”“谁呀?”“嗨,事后我才知道他是你的老泰山张德昭老先生啊!”
“你见到我的老岳父啦?他找你干啥呢?”“是我去政协见到了他们。张老先生和他的七八位老伙伴,正筹划着编写一本青埂山的故事传说,要给县上发展旅游业做点事情,发挥他们的余热。我在他们的筹编报告上还写了几个字呢!”
“写的什么字啊?”“哈,你问张老先生去吧。好了,我这里还有事,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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