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院长的复仇(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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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风水像犯了大错误,傻呆呆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挂上针过了一会儿,惨白的脸上渐渐有了红润。我们在诊室里聊天没多久,他的针已经打完,下了床又歪歪斜斜地走路了。
我心里想,陈风水下次发病还会不会这样走运呢。
重任在身,我们急着往水莲村赶,乌叙友撑着雨伞陪我们走出医院。天还没有晴,疾风夹着密密的细雨横扫过来,阴郁的天气让我的情绪低沉,管长安也叉着腰骂天公不留情。
其实下雨并没有什么不好,雨水也是上苍赐予我们的甘霖,它可以让苦难升华,让悲伤消失,让善恶分明,教人以平常心对待得失与荣辱。试想,人生哪一条路是风平浪静,阳光灿灿的呢?就是孙悟空这么了得,不也是一生坎坷几多磨难吗?
站在大门口放眼看去,发现刚才打人的青年黑脸男子还站在不远的椰树下。他用手指指乌叙友,意思是还要找他算账。管长安猛地咳了一声,作势要冲过去抓他,那青年拔腿就跑,脚上的拖鞋在雨中发出“啪哒啪哒”的响声,溅起一大片污水。
管长安用双手搭成喇叭冲他背后大声喊:“妈的,你再找院长啰唆,老子抓你进看守所。”
“唉,你今天都看到了吧,‘医闹’何时了哇。”乌叙友擦去脑门上的雨水尴尬地说道。
“你现在不想辞职吗?”
“不了。”
“想通啦?”
“想不通也得想通,现在当医生到哪都一样,‘医闹’也不可能几年内解决。”
“想通了就好,医生总是受欢迎的。”
“但愿如此吧。”
他不好意思地说:“医院有个案子目前正在法院处理,希望领导过问一下。”
“是个什么样的案子?”
他愁眉苦脸地说:“今年二月份,土灶村有个农民住院欠下医院三千多块钱,医生怕他逃跑,一直不给他拔导尿管,但是由于怕出现感染,最后不得不给他拨了。结果那人当天就跑了,我们通过法院起诉他,想把欠款追回来。”
我点点头算是答应。
他满面笑容地握住我的手说:“沙哟那拉。”(再见)
“社会上有技术又漂亮的青年女护士有的是,他妈的,你招这些老女人来有什么意思?”管长安嬉皮笑脸地对他说。
乌叙友捂住半边嘴,严肃地说:“声音小点,她们都是县领导的亲戚,我敢不收吗?”
越野车又直奔水莲村,但车速比平时明显慢了许多,因为司机陈风水担心肾结石又发作。车子在泥泞中颠簸行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管长安回过头来说:“书记,你以为日本仔真的安心在这小医院干吗?”
“他的表现不错嘛。”
管长安轻蔑地说“狗屁,他是有捞头了才不想走的呢。”
“捞啥?”
管长安哼了一声说:“你不知道吗?他现在搞什么改制,整个医院全乱套了。购药有回扣,开检查单有提成,介绍病人住院有奖金,过不了几年他比你这个政法委书记还肥呢。可倒霉的是农民啊!”
“他不是这样的人吧?!”
“不会?现在的人为了钱,什么样的话都可以说出来,什么样的事都可以做出来,什么样的脸面和荣誉都可以不要。”
“改革本身没有错,如果有错,就错在体制的改革还没有到位。”
“哼,宫本太一郎迟早会出事的,这人胆子太大了。”

很多领导干部都想趁改制的混乱时期捞它一把,莫非管长安说得是真的?
越野车碰上路面的小石块上猛地往前一跳,我们的身子也跟着腾空而起,瞬间又重重地落下来,好像在云天间飞行。从车窗一闪而过的槟榔树,在深青色田野的陪衬下,构成了一幅简洁的油画。
三个月后,乌叙友真的出事了,但不是经济上的事,是作风问题,而且发生在国外。消息传开后,全县一片哗然。
原来乌叙友以访问学者的身份进入日本,两个月内嫖了五十个日本妓女,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被当地警察以**为由将他逮住,最后又只是遣送回国。
他被县委撤销了院长职务。年初二,他上家里来给我拜年,同时送来一大堆礼物,其中有两瓶日产壮阳海狗油。我惋惜地说:“他妈的,你干吗跑去日本嫖娼呢?”
“不是嫖娼是报仇。”
“此话怎说?”我愣了。
他慢吞吞地说:“三八年冬天,我奶奶被日本兵**了,同一天村里还有四个妇女也被他们**了,实际上村里有多少姐妹被日本兵**根本就无法统计。八个月后奶奶生下了我父亲,村里人见了都说父亲很像日本人,有人甚至直接说父亲就是日本兵的种。奶奶气愤得哭瞎了眼睛,四十岁去世时交代我父亲一定要报仇,谁知父亲一辈子都没有报仇的机会。我长大后,村里的人也说我很像日本人,同学也说我的**里有日本人的基因,父亲像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几十年抬不起头来,他五十岁走的时候也交代我,一定要报仇。”
“现在你有机会啦?”
“对。改革开放了,有机会去日本了。”
“日本兵都死了你找谁报仇呀?”问完这句话,我猛然省悟过来。
“找日本的女人**啊。”
“荒唐透顶。”
“我认为一点都不荒唐。”
“如果我没记错,在日本嫖娼是合法的啊。”
“对。”
“人家为什么说你是**呢?”
“他娘的,那天晚上,也是我干到第五十个日本娘们的时候钱不够了。那女的死也不肯脱裤子,老子就不管那么多了,用力脱掉她的裤子就干。完事后,她气喘喘地跑出门口打电话报了警。几分钟后来了一辆警车,有个大个子警察闯进来向我敬了个礼,然后什么也没问,就笑着说我犯**罪了。真他妈的,什么**警察。”
“你辛辛苦苦学日语就是为了干这鸟事?”
“对。我要她们的后代以十倍的代价来偿还我家三辈子的仇恨。”
“拿自己的钱去报仇值吗?”
“为了家仇国仇,也为了我的自尊心,花多少钱都值。”
“你以为你报仇了吗?”
“报了,不流血地报了,舒舒服服地报了。”
乌叙友话没说完就流出眼泪,圆圆的脸扭曲得骇人。
他离开家里很久了。我坐在沙发上还是想不明白,他真的报仇了吗?
县委钟书记以为他神经有问题,又看在他是党外干部,就原谅了他的过错,没过多久安排他去卫生防疫站当副站长。但他拒绝去报到上班,而是自己在县城开了一间私人诊所。
有一次我路过诊所门口,看见他正在里面撅着**给一头黑猪打针,那大公猪嗷嗷大叫,好像大难临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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