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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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顾新橙去上班,依旧没要送。

傅棠舟今天约了人谈事情,她下楼后径直去了地铁站。

住在这里的人,不会考虑附近公共交通是否便捷——出入都有车,谁会坐地铁?

如果顾新橙想要坐车,傅棠舟也会让司机送她。

只不过,她觉得没必要。早高峰时段在北京坐车,迟到风险预警。

旁人可能认为坐豪车挺拉风,可顾新橙每次都如坐针毡。

偶尔傅棠舟送她回学校,顾新橙会让他把车停得远远的,自己步行一段路回去。

被熟人看见上下豪车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这点儿自知之明她是有的。

顾新橙进了地铁站,拥挤的人潮像海浪一般卷着她往前推。

早高峰的一号线人满为患,大多数人一边看手机一边下楼梯,这种不受意识控制而移动的人群,像极了末世片里的丧尸大军。

顾新橙抱着双臂站在车厢角落里,小心翼翼地避开周围贴着的五六个人。

地铁犹如城市的毛细血管,向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输送着各行各业的建设者。

在他们身上,可以看到百种人生况味。

有人不停地打电话,张口闭口几个亿的交易流水。不用怀疑,肯定是在银行上班。

有人抱着专业书籍在看,两耳不闻窗外事,显然在准备考证考职称。

还有人拿着手机挨个向乘客询问:“能帮忙扫个微信吗?这是我们自己做的创业项目,有小礼品赠送。”

人声、播报声、手机外放声交织在一起,吵吵嚷嚷。

在这里,和顾新橙打照面的都是陌生人,却让她觉得真实。

可这里,必然没有傅棠舟那样的人。

顾新橙的手机一震,她实习所在的项目组微信群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吴远:正源科技的咨询报告出了,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请继续加油!】

微信群里立刻刷屏了一大片欢欣鼓舞的话。

正源科技的咨询报告是顾新橙入职以来的第一个项目,她做了不少工作,主要负责行业环境分析。

她顺手点开这份完稿的报告,自己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上面。她只是个实习生,研究报告署名这种事她还是别想了,自己兢兢业业写的文字、画的图表能以正式文件的形式展现出来,她已经满足了。

她找到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认认真真地看,她对上面的每一个数据都了如指掌。

可是这份报告似乎和她的记忆产生了偏差。

最开始顾新橙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直到看到这句“教学管理类软件领域超过30%市场占有率”,她终于确定这些数据是错误的。

当时她给出的保守市场占有率仅为15%不到,一下子翻两倍,真是天方夜谭。

正源科技想在创业板上市,所以需要咨询公司出一份咨询报告,于是找到她所在的公司。

正源科技的主营业务聚焦在软件开发这一块,事实上这公司的经营状况在顾新橙看来并不尽如人意,然而最后咨询报告出具的结论却是——形势喜人。

别的部分顾新橙不好多嘴,可这个部分是她负责的,她必须得告知这件事。

她私戳了部门的研究员孙文茹,孙文茹是直接带她的人,她写的东西也是先给孙文茹看的。

顾新橙发了一张截图,用红笔圈出几个数据。

【顾新橙:这里都错了,我原来的数据不是这样。】

等了几分钟,孙文茹回话。

【孙文茹:你的报告有个别需要调整的地方,我帮你改过了。】

【顾新橙:可是这个问题很严重啊。】

顾新橙又说了几句话,孙文茹也没回她。

这报告今天得交,她左思右想还是放心不下,只好私戳组长吴远,将情况反映上去。

领导效率很高,立刻给了回复。

【吴远:我会处理,你不用管。】

她松了口气,还好赶在对外公布之前上报了这件事,否则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顾新橙实习的公司名叫博睿咨询,是国内本土咨询公司里的佼佼者。

回到格子间后,孙文茹不在,没人给她布置新的活,于是顾新橙自行开始浏览今天的行业新闻。

她是助理研究员,得时刻关注行业动向,重要的内容还得摘录下来上报。

到了十点半,她有点儿口渴,拿着水杯去茶水间接水。

正巧遇到隔壁组的实习生冯晴,冯晴是她同校不同系的研究生学姐,两人以前在学校社团就认识,于是顾新橙主动打了个招呼:“学姐好。”

冯晴冲她笑笑,“上次我就想问你了,你用的什么香水啊,味道怪好闻的。”

顾新橙愣了下,“别人送的,没太注意。”

冯晴泡了一杯花果茶,让开位置给她,“男朋友送的?”

顾新橙斟酌片刻,点点头,“嗯。”

傅棠舟算是她的男朋友吧。

可他从没提过这样的词,他们之间的关系和她以往经历过的不太一样。

“你和江司辰还在一块儿呢?”冯晴突然问。

顾新橙没想到时隔那么久竟然还能从别人口中听到江司辰的名字,她微微一怔,说:“早分了。”

冯晴识趣地移开话题,她偷偷看了眼茶水间门外,小声说:“刚刚我路过会议室,看到你们吴组长找孙姐谈话呢。”

顾新橙想到刚刚的事,忽然意识到她不该在吴远面前多嘴,指出这种错误反而会让孙文茹下不来台。

“吴组长嫌孙姐不会带人也不会教人。”

“孙姐教我教得挺好啊。”

“你不知道,”冯晴凑近了嘀咕一句,“吴组长不太喜欢孙姐。”

好吧,这就不是顾新橙能管得的了。

顾新橙说:“报告的数据有错误,我只是害怕耽误事。”

言下之意,她不是故意如此,更无心参与乱七八糟的办公室政治。

冯晴问:“什么数据?”

顾新橙解释了一通,谁知冯晴用一种很微妙的眼光看着她,说:“顾新橙,没人跟你说过吗?”

她摇摇头,并不懂冯晴的意思。

“那些想ipo的企业购买咨询报告是为了过证监会的审核,你以为他们真没地儿花钱非要掏大几十万买份报告回家看啊,”冯晴说道,“材料要是不过审,咱们公司是拿不到尾款的。”

“还有尾款?”顾新橙惊。

“预付款只有一半,另一半都押着呢。”冯晴显然很了解这种操作。

顾新橙犹疑着问:“那他们改我的数据……”

冯晴立刻做了个“嘘”的手势,“这事儿就别拿到台面上说了,懂就行。”

顾新橙沉默地拧上杯盖,原来大家早就默许了篡改数据粉饰业绩的行业潜规则,只有她一个人傻乎乎地跑去跟领导报告,还把孙文茹也得罪了。

她想到前些日子为了收集那些行业数据焦头烂额了好久,忽然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可笑。

“我知道了,”顾新橙说,“谢谢提醒。”

“你自己多注意点啊。”冯晴跟她道别。

顾新橙回到工位后,把已经提交的咨询报告打开一看。

果然,那些错误的数据一字未改。

顾新橙顿时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到了快下班的时候,孙文茹总算来找顾新橙了。

上来就是一顿批评,指责顾新橙之前整理的数据这里不对那里也不对。

“还好我发现得及时,不然交上去让客户发现了,你能负责吗?”

其实孙文茹说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东西,顾新橙知道她这会儿火气大,也没吭声。

孙文茹下班离开后,顾新橙把那些数据重新又整理了一遍,一边做一边想,反正给的都是假数据,这到底是图什么。

这时,她的手机震了一下。

【傅棠舟:我到你公司楼下了。】

【傅棠舟:晚上想吃什么?】

顾新橙没想到傅棠舟一声招呼不打就来她公司找她。

【顾新橙:我有点儿事,得加班。】

【傅棠舟:多久?】

【顾新橙:半小时。】

然后傅棠舟就没了音讯,也没说会不会继续等她。

顾新橙思忖片刻,将几个重要数据飞快地修改好,剩下的打算明天提早过来再弄。

她收拾好东西直奔电梯口,按了b2楼层,去停车场找他。

傅棠舟的白色保时捷挺亮眼,顾新橙走了几步就看见了。

她小跑着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傅棠舟正在车内和人通电话,他那侧的车窗是开着的,他开车的时候喜欢通风。

顾新橙刚要进车,忽地瞧见不远处有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吴组长,另外一人顾新橙不常见,是市场部总监易绍杰。

她想装作没看见,倒霉的是,吴组长已经注意到她了。

这下打招呼也不好,不打招呼也不好,顾新橙尴尬极了。

然而主动上前来的竟然是易总监,他热络地跟傅棠舟打了个招呼:“这不是傅总嘛,幸会幸会。”

傅棠舟刚挂了电话,正端坐在驾驶室内。他单手搭着方向盘,侧过身子,说:“幸会。”

语调四平八稳,可顾新橙猜他可能根本没想起来这是哪号人物。

“傅总来这儿有事?”易总监笑着说,“要不要去我办公室坐坐。”

“不了,我带她去吃饭。”傅棠舟说,“改天行吗?”

这下易总监才注意到车那头还有人,顾新橙冲他点头笑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那种,这种情况下她是真笑不出来。

“改天就改天,你来我请你。”易总监说得很爽快。

两人虚与委蛇一番,傅棠舟升起车窗,载着顾新橙离开。

顾新橙盯着汽车后视镜,那两人又凑在了一块,不知说了些什么。

总之,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傅棠舟重新把车窗降了一道缝,问她:“怎么迟了?”

顾新橙想起今天的事,胸中憋着一口气,她不知该不该和傅棠舟说——他这样的大忙人怎么有空关心她这点子鸡毛蒜皮的事儿呢?

于是她换了个说法:“我问你一件事。”

“嗯。”傅棠舟熟练地打着方向盘,示意她直说。

顾新橙问:“如果碰见潜规则,到底该妥协还是该抗争呢?”

傅棠舟瞥了她一眼,语气不经意间凉了一度:“谁要潜规则你?”


chapter04

大厦的霓虹灯在一片雾色中闪烁,前车亮起红色尾灯,车鸣声不绝于耳。

顾新橙神色微动,躲开傅棠舟略带威压的视线,指尖轻轻抠着安全带的光滑织面,低喃道:“不是那种潜规则……”

不知怎的,她耳尖有点儿泛热。

顾新橙很少在他面前说那种话——比如她在学校里挺受男生欢迎的。

这有点儿矫情,好像在刻意博他的关注似的。

前方十字路口有红灯。

傅棠舟松开方向盘,骨节分明的手指落上她的薄肩,隔着羊毛外衣轻轻揉捏一下。

语气甚是暧昧:“那是哪种?”

顾新橙心跳蓦地漏了一拍,一抬眼,便撞入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映着斑斓的灯光,却让她看不清自己的倒影。

“就……”顾新橙倒抽一小口凉气,“那种行业潜规则啊。”

傅棠舟将手收回去,重新握住方向盘。

顾新橙迟疑片刻,将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了出来。

当然,她没提办公室那些不愉快的事,只说了修改数据的事。

傅棠舟开着车,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路况,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她说完话,隔了几秒傅棠舟才开口,不温不火地问了一句:“你有能力改变这件事吗?”

顾新橙摇头,她只是个实习生,哪有权力干涉这种的决定。

“那就不用管,做好分内的事就行。”傅棠舟说。

“可是……”顾新橙始终觉得不妥。

原则上说,咨询机构等三方机构必须保持中立性、客观性、独立性,这种做法显然丧失了咨询机构应有的职业道德。

“那么大个公司不是靠理念活下去的,靠的是钱。”傅棠舟说,“按照你说的把数据改回来,证监会不过审,对方公司不能上市,你们公司拿不到钱,团队也没奖金,对谁有好处?”

顾新橙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明明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怎么他一说就显得理直气壮呢。

“对你倒是没什么影响,反正你拿的是固定实习工资。”傅棠舟揶揄道,“可你左右不了这件事。”

顾新橙脸上火辣辣的,她辩驳道:“这种公司上市了也是坑股民啊。”

傅棠舟说:“你不买他家股票,割韭菜割不到你。”

顾新橙嘟哝着:“安然公司破产的时候,安达信也跟着倒闭了。这种事万一被证监会发现……”

傅棠舟扫她一眼,淡道:“那也追责不到你头上。”

算了,还是别和他说这个了。

好像她纯粹是在咸吃萝卜淡操心一样。

她在他面前,就像一个被老师训诫的小学生。

不过他算哪门子的老师,哪有老师教学生这种东西的?

顾新橙看着傅棠舟将车开上三环路,她忽地想起方才在停车场撞见同事的事。

“你为什么来公司接我?”她问。

“不行么?”他反问。

顾新橙不吭声了。

对傅棠舟来说,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插曲,可对她而言,或许会在暗中改变什么东西。

至于为什么,顾新橙心知肚明。

她和傅棠舟之间差距太大了,大到外人很难相信她是因为爱他才愿意待在他身边的。

成年人的世界里,用钱能买来的都不必交付真心。而她这样的年轻女孩,往往最容易用钱搞定。

有时候就连顾新橙自己也不敢相信,她和傅棠舟真的是在谈恋爱吗?

因为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从未和身边人提过他的名字。

不匹配的爱情在外人面前给她带来的不是荣耀,而是一种难以言述的羞耻。

至于私底下,傅棠舟对她倒是也存了一颗温柔心,只要她提要求,他几乎都会满足——可她要是不说,他也很少管。

顾新橙不知道他是天生如此还是只对她这样。

事实上,傅棠舟没问过她以往的情史,顾新橙也没打听过他的。

他大概觉得校园恋爱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不值一提,所以懒得问。

而顾新橙是不想问,谁愿意没事找事给自己寻不痛快呢?况且就算问了,他八成也不会跟她说。

顾新橙没继续说,傅棠舟也没追着问,两人在这件事上倒是出乎意料的默契。

他把车开到三里屯一家商场的地下停车场,顾新橙打开安全带,刚想下车,却被傅棠舟拉住。

傅棠舟的手掌宽厚而温暖,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细细一截手腕。

他把驾驶座向后调整了一小段距离,留出一点儿空隙,将她整个人拽到怀里。

顾新橙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心脏有力的跳动声,一下一下,叩击着她的心扉。

傅棠舟敛容,口吻倨傲又孤冷:“规则和话语权都掌握在强者手里,要么服从,要么就变得比他更强。”

顾新橙愣怔,一时没明白他说得究竟是指行业潜规则还是别的什么。

在这种事上,傅棠舟总是以上位者的姿态发号施令。

他确实有这个实力。

一个人说的话对错与否,有时并不是看他有没有道理,而是看他的身份够不够格。

市面上各类成功人士的心灵鸡汤营销得风生水起,不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么?

如果只是无名小卒,大道理讲得再漂亮,也难获得喝彩。

傅棠舟扣住她的下巴,一个带着侵略气息的吻落了下来。

顾新橙被动仰头承受着,心底如小鹿乱蹿。

她因紧张而不安的手四下乱藏,一不小心却碰到了最炙热的那一部分,脑袋里顿时炸开了花。

“不能在这……”顾新橙轻轻推搡着他,害羞极了。

她想不通傅棠舟是哪门子心血来潮要在这车来车往的地下停车场跟她亲热。

傅棠舟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询问:“在这儿什么?”

顾新橙眼底氤氲着一点儿水气,咬着唇不肯说。

傅棠舟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拇指指腹擦过她胭红的下唇,逗她说:“亲也不让亲了?”

说得好像是顾新橙想多了一样。

顾新橙有点儿恼,眼神飘忽地扫过他那里。

这能怪她多想吗?顾新橙腹诽着。

傅棠舟将她的一缕长发勾回耳后,另一只手松开安全带,腰腹微微耸动一下——这下终于能活动了。

顾新橙眨眨眼睫,以为他真要在这儿跟她亲热,登时警铃大作。

谁知傅棠舟拍拍她的脸颊,低声说:“乖,让让。我要下车。”

顾新橙:“……”

俗话说,先撩者贱。

可这在他们之间不成立。

每一次顾新橙都被他压制得死死,根本斗不过他。

顾新橙下车的时候,脑子里忽然浮现一句话:“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几千年前老祖宗就告诫过女孩子不要沉溺于男女情爱,结果她遇到傅棠舟,还是陷了进去,拔也拔不出来。

两人去了三里屯的一家日料馆吃晚餐,这家餐厅今年刚被米其林评上星,得提前很久预定才有位置。

傅棠舟这人几乎天天都有应酬,并不经常单独带顾新橙出来吃饭。

今天傅棠舟去她公司附近找lp(投资人)谈事,lp临时有事先走一步,他就顺带着捎她去吃顿饭。

餐厅环境和地段都没得挑,以正宗日式寿喜锅闻名,所有的食材均是当天从日本空运来的。

与这样高档的服务相对应的,自然是超乎寻常的昂贵价格。

顾新橙翻了两页菜单,表面上装作波澜不惊,内心实则惊涛骇浪。

她实在没法说服自己一小份鱼子酱卖四五千是一个合理的价位,要是用她妈妈的话说,这就是洗干净脖子等着人来宰。

然而,天底下真有这种人。

傅棠舟轻轻扣了下桌子,指着那一页对侍应生说:“来两份。”

顾新橙立刻说:“我不吃。”

傅棠舟问:“不爱吃?”

顾新橙:“……”

哪里轮得到她说爱吃不爱吃,她压根没吃过这玩意儿。

傅棠舟让人直接下单了。

顾新橙点了几个还算物美价廉的手作寿司之后,就不再碰菜单了。

这家餐厅的鱼子酱不仅颗粒饱满圆润,还泛着微微的金色光泽,显然是上品。

顾新橙捏着贝壳勺,犹豫好久也没动。傅棠舟吃得倒是从容淡定。

顾新橙犹豫良久,还是将这份鱼子酱推到傅棠舟面前,“你吃。”

傅棠舟说:“给你点的。”

顾新橙小声说:“……我怕。”

这像青蛙卵一样颗粒密集的鱼子酱,她看了就头皮发麻。

她小时候被青蛙吓过,对和青蛙有关的一切都有着深刻的恐惧。后来她读莫言的《蛙》,才知道这世界上有蛙类恐惧症一说,而她一定是资深患者。

傅棠舟说:“这是鱼卵。”

顾新橙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坚决不肯尝试。

傅棠舟没为难她,“胆子那么小呢。”

顾新橙放下勺子,看着他说:“有些事可能一辈子都没法克服。”

这不是多一些勇气就能跨越的,那种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顾新橙胃口不大,她吃了几块牛肉和几个寿司就饱了。

吃完饭,傅棠舟说:“等会儿陪我去趟酒吧。”

顾新橙正用餐巾拭口,闻言一顿。

“一哥们儿酒吧刚开业,去捧个场。”

“要不要准备礼物?”

“什么礼物?”

“两手空空过去不合适。”

傅棠舟笑着说:“我不是带你过去么?”

顾新橙默默将餐巾叠成一个豆腐块放到一边,没吱声。

瓷杯中的抹茶沉淀到了杯底,澈绿的茶水浮在杯中,空气里平添了一丝微妙的氛围。

傅棠舟起身,漫不经心又说了一句:“我让人抬了架钢琴过去。”

“哦。”顾新橙闷闷地应了一声,没再多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餐厅楼下,寒潮扑面而来。

傅棠舟忽然顿住脚步,顾新橙显然有心事,差点儿直接撞到他后背上。

她抚了一下胸口,傅棠舟却凑近了,冷不丁说道:“我刚刚是开玩笑。”

顾新橙敛下睫毛,心想她是不是太过敏感了。

她知道只是一句玩笑话啊。

可是,如果他在意她,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说她是他带去的礼物。

她明明是一个鲜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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