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鲁，这几天你们绺子的兄弟对后厂老金沟矿的情形打探得如何？有没有新的变化？”唐明汉在询问鲁来相
“我的三个兄弟现眼下正在那边盯着，这日本人也知道咱们中国人的习俗，矿上除了留下十几个工人以外，都把人放回家过年啦。眼下已经停工封了矿，日本人和护矿队只怕正在喝酒呢。”
这次四野与韩家局、‘敖东好’合绺，队伍的人数达到了一百余人，其中四野的人最多，有五十以上，连陈天凤也一再要求随队伍出征，由于他的伤势已经完全养好，出于考察队员特点的考虑，唐明汉同意了。
星夜无光。在崎岖的山间溪谷中，队伍只能一个人接一个人地行进。出乎鲁来相和韩玉珍的意外，唐明汉坚持要在晚上出发。腊月二十四日一整天，全体出征人员都在打点行装，除了马匹驮装的备用弹药以外，干粮和作战的基数弹药全部由队员们携带，也没有随行的专门后勤队伍。用唐明汉对张自和的话说，就是要磨练队员在长途奔袭作战中的能力。练习夜晚行军的组织和反应。
四野营地距离后厂的老金沟从距离来看不算太远，鲁来相的人说最多只有一百来里路。可是这个一百里不是后世在地图上简单地线条标示的，是人为的大概估计。因为从四野营到老金沟没有直通的路，只有先绕过三道沟后再折向西北，唐明汉打算花两天的时间在路上，现在从行军的情况来看，基本上合乎唐明汉的测算。
后厂老金沟矿开采于民国初年，是由吉林机器局负责勘探开发的一个小型金矿，先期开采的矿洞已经枯竭。后来请来英国的探矿专家又查明了另外的两条矿脉，但是勘探资料落到了日本人手上，也有一说是日本人花了大价钱从一个英国工程师手里买到。总之日本的三井会社是千方百计地通过各种手法从吉林机器局手里购买到了这个矿，增添了机器设备，已经连续开采了四年。
金矿由于座落在长白山区，日本人对这个矿的保护程度也是极高，由日本关东军的五个军事顾问和十三个在乡军人组成了一支警备力量，还收编了二十多人的一支绺子队伍充作护矿队。修建了诸如碉堡、岗楼等水泥工事，矿中心区的办公楼房也可以发挥军事防御作用，沿矿区中心的日本人居住所和活动区域都用铁丝网和电网拦了起来。
当唐明汉率领的队伍到达老金沟矿区的附近时，已经是腊月二十六的晚上了。在看见矿区办公楼的灯光后，命令队伍停下短暂休整，找来了鲁来相问他的三个兄弟现在在哪里。
“我已经派人去找那三个崽子了，一会准有信。”鲁来相自信满满地说。韩光前、刘辉武和李大庆在许一山的带领下开始了战前的地形勘查图画和地物的图上标识，丁垒依然只管自我地检查安装狙击枪。
“唐大哥，是不是等天亮以后再打？这黑灯瞎火地兄弟们不习惯啊。”韩玉珍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改变了对唐明汉的称呼。
“不要紧，天色黑对我们反而有利，日本人不会知道我们的兵力多少，而且黑天我们更容易接近他们。今后我们在黑天里打仗不会少，打现在开始就熟悉夜战对将来我们的战斗有很大的好处。兄弟们不习惯的事，以后可要都习惯起来。倒是玉珍妹子你要好好地保护自己，战斗打响后不要急于前冲，要冷静观察，知道了吗？”唐明汉也在不知不觉当中改变了对她的称呼。夜色的掩饰，没有能让唐明汉看见韩玉珍羞赧的脸庞。就连唐明汉指示性、强调性的语气，也让她的心中感到甜蜜蜜地。
一袋烟功夫后，‘敖东好’派去监视金矿的三个弟兄来到了队伍的面前。“禀报大当家的，这……”，“打住打住”，鲁来相喝断了其中一人的话头，“向唐队长报告，今儿这次我们的绺子全听唐队长的令，有谁不从，老子家法伺候。”
“是，是。报告唐队长，这几天我们弟兄一直盯着矿上，只见出矿的中国人不少，没有看见日本人进出。下午的时候我们还听见日本人在唱歌，他们都在里面没动窝呢。”
“好，你们也辛苦了，先归队休息吧。哪一个是从矿上跑出来的弟兄啊？”唐明汉向着三人问道。
“我是，报告唐队长，我是打八月中秋节时从矿上跑出来的，实在是受不了日本人的气，咱也不挣那份为日本人卖力的钱。”一个黑脸小个子说道。
“你看到日本人有多少枪？有没有机枪和小炮？有多少人？把你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
小个子词不达意地说了半天，唐明汉才大致了解到矿区的日本人警备守护力量的情况。盘算了一下，满打满地日本人的守卫力量不超过五十人，以二对一，拿下老金沟是没有问题，但是这次不光是四野，还有韩家和‘敖东好’的人马，不知道他们这两支队伍的战斗力如何，第一次配合作战，指挥方面自己当仁不让，但是协调与合作就是个未知数了。看着鲁来相和韩玉珍望着自己热切的脸，唐明汉略一考量，就开始分派战斗任务。
“现在开始战斗部署。根据前期侦察和我们的现场观察，敌人的防守人数包括护矿队在内会有五十人左右，有日军关东军的正规军人在，全部日军人数不超过二十，其余是护矿队和日本的矿山管理人员，都有武装。虽然人数不多，但是他们的防守据点很坚固，是水泥的工事，我们没有重火力，正面攻取比较困难。另外他们的工事外有铁丝网和电网等障碍物，也会给我们的行动带来麻烦。因此，这次战斗以偷袭为主，先夺取矿山正面的那座碉堡，占据一个稳固的火力点，这个任务由四野承担；韩家局的人马由韩再功带领，负责控制碉堡南头的岗楼，枪响以前，不要惊动敌人，我安排一个机枪小组支援你们的行动；‘敖东好’队伍由老鲁带领，负责监视和控制矿北头办公楼的日本兵，我也派一个机枪小组支援，记住不要贸然进攻，尽量地减少伤亡，用子弹招呼他们。占据正面碉堡后，先解决日本人的武装，攻取办公楼，看见一个打死一个；对护矿队，以强迫他们投降为主，但对坚决与我为敌的人必须毫不客气地消灭。这样的安排，清楚了吗？”
“唐队长，你们四野可是干的是啃骨头的活，要不和我们换换？”鲁来相大大咧咧地说。
“别争了。这个活我们拿手，你们也可以在一旁看看我们是怎么打仗的，以后队伍的训练最好按我们的套路来，包管战斗力提升。”
鲁来相看过唐明汉和韩光前的武功和枪法，听这一说，就不再吭声，静观他们分配具体任务。
“现在时间是十一点。战斗开始，各组行动。许一山，带第一战斗小组上！”唐明汉斩钉截铁地命令道。
夜色正浓，二十米外如果不仔细借助积雪的反光，根本看不清人影。韩再功和鲁来相已经带着各自的人马向唐明汉指定的战斗地域悄悄地摸去。
第一战斗小组的刘辉武带着黄二虎和陈天凤跟在许一山后面向矿场的中心碉堡匍匐地爬去，后面是第二战斗支援小组的丁垒和韩光前带着黄小林。
刘辉武参军入伍前是峨眉武术学校的尖子学员，功夫精细小巧，灵活迅疾。他本人又是一个刁钻古怪，油滑无比的个性，脑子转得快，点子出得多。拿许一山说他的话就是一个川耗子。在四野建营的过程中与陈天凤很说的来，黄二虎又算是他的徒弟，在组成第一战斗小组时，刘辉武死活地把俩人拉进了他的组里。
中心碉堡在老金沟矿上是最显眼的一座建筑，圆形三层，连上端的女墙算上高达十二米，二层以上才开有射击孔，四周用电网拦着，碉堡顶上有小型的探照灯。
许一山从近处观察这座碉堡是直嘬牙花，觉得攻占这座碉堡得要花点功夫才行。向刘辉武打了个询问的手势，意思问他采取什么方法为好。刘辉武爬近许一山跟前，轻声地说：“大许，要快，这个碉堡不好进。我和陈天凤试着从上面下去，你带黄二虎攻正门，两下里夹攻堵住他们。这是一包半斤的炸药，可以用来炸开鬼子碉堡的铁门，二虎知道怎么用。一定要等我先上去以后再炸啊。”
“知道了，啰嗦，赶紧地上吧，哎，你往上面去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实在不行老子直接炸门冲进去。”许一山恨恨地对着刘辉武的耳朵边说。
短暂停留后四人又继续向碉堡爬去，这时许一山已经可以看清楚整个碉堡的情形。沿碉堡外围有一圈壕沟，不知深浅；壕沟后面是电网，电网离碉堡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大概是感觉安全，鬼子的探照灯直楞楞地照在矿前的路上，充做路灯，而没有向四周扫探照射。
四人从背光的一方下到了壕沟里，还好冬季的水全结了冰，没造成什么麻烦；黄二虎和陈天凤当初听到有电网时，心里直打突突，哪玩意儿可是一碰就死人的。没有想到刘辉武对此根本不在意，从背囊里拿出一块毛毡，覆盖在电网之上，双手轻按后一个翻身就轻巧地过去了，看得陈天凤和黄二虎目眩神迷。有样学样，俩人也都不太费力地就过了电网，陈天凤对四野队伍是越来越痴迷。
悄无声息地摸到碉堡底下，这个时候才觉得攀爬不是嘴上说说哪样的容易。碉堡底层光溜溜地无借力之处，二层的射击孔离地有近五米高。“上的去吗？小刘？”许一山对刘辉武打着手势。
“搭人梯，试试。”
刘辉武取下背囊，脱下防弹背心，只携带一卷绳索和随身的手枪，紧紧腰带，将攀爬手套的环扣扣实，示意许一山蹲在地上。黄二虎踩在许一山的肩头，两人都蹲着，等刘辉武站上黄二虎肩上时，许一山一声低哼双手扶墙将二人挺起。
只见刘辉武轻如猿猴、动如狡兔，右手抓住第一排的射击孔沿，同时右腿蹬住另一个孔，一个纵身，向上一窜，左手又扣住了三层的一个射击孔。同样的动作在重复，三个起落，刘辉武已经双手搭上了碉堡女墙的墙头。在远处用夜视望远镜观察情况的唐明汉也为战友的精彩表现暗暗地叫好。
刘辉武攀上碉堡顶层后才幸运地发现上面没有日本人的哨兵，估计他们是放心地睡觉去了。放下绳索，吊上自己的背囊和陈天凤，向许一山打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可以封锁攻取正门了，然后和陈天凤俩人寻找从楼顶下到碉堡内部的楼梯。
碉堡三层的一个鬼子兵，是今晚负责在楼顶值哨的，守到上半夜的时候觉得肚子有点饿，想去三层找东西密西。结果喝上酒了，晕晕乎乎之际听见了碉堡外面有人嘎吱嘎吱地踩踏积雪的声音，脑子一炸。喝下去的酒一下就成了憋出脑门的冷汗，抓起枪就往楼顶跑。一边跑还一边喝呼“有敌袭，都起来啊。”
这下碉堡一、二、三楼的电灯都亮了，日本兵穿衣服的穿衣服，拿枪的拿枪，一片忙乱。
刚冲上楼顶的鬼子兵还没有来得及往外看，就觉得后脑勺一下子象被奔马踏中，双手一撒，连人带枪咕噜噗通地摔下了楼梯。
“八嘎，楼顶上有人，开枪、开枪！”鬼子们大呼小叫。
“嘿嘿，天凤，让你看出好戏。”说完，刘辉武从背囊里取出几枚手榴弹，拧开弹盖，拉动导火索，一个，两个，冒着青烟的手榴弹从楼梯口滚进了三层。
“轰、轰，”两声爆炸的声音在楼内骤响，全矿区的人都被惊动了。岗楼这边和办公楼那边都开始有了光亮，隐约地还可以听见喧哗嚣叫的声响。
“四野的全队进攻，先占领中心碉堡，与许一山他们会合。玉珍跟在我身后，随我们一起行动。“唐明汉一见碉堡那边的爆炸声，果断地命令道。说完，拿起三八马枪弯腰低姿地向前。
岗楼这边的韩再功听见中心碉堡的爆炸声后，命令韩家的全部人马集中火力封锁，不让在岗楼的敌人出来；鲁来相那边也开了火，枪声在夜空里响成了一锅粥。
在唐明汉率队向碉堡急进的时候，许一山也将碉堡的正面铁门用炸药轰开了，守住了正门不让鬼子逃出去。刘辉武和陈天凤在楼顶用手榴弹向三层里扔，炸得日本兵鬼哭狼嚎，狼狈地向二层逃去。陈天凤今晚看了刘辉武的表现后大为震惊，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功夫身段，看来自己也该露一手了，不然日后在四野的队伍里怎么混？想到这里，手持双枪，一个虎跳就纵身跳进了三层里，左右开弓，将几个被炸伤的鬼子兵逐一‘点名’。刘辉武一看：“嗬，这位也是个猛的。”
俩人来到三层后依法炮制，对二层的鬼子又采用手榴弹炸的方法。不多一会，二层的鬼子吃不住炸，又往外跑，结果被许一山和黄二虎两人一一消灭在门口边。
等唐明汉带领四野的其他人员来到中心碉堡的时候，这里的局部战斗已经结束了。碉堡内依然硝烟呛鼻，二层和三层横七竖八地躺着鬼子的尸体。
“情况怎么样？”唐明汉向许一山问道。
“清点后发现十四具鬼子尸体，没有中国人。这些人的年纪好像很大啊？有个鬼子我看都快五十了，这么大年纪的兵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许一山汇报战果说。
“嗯，在乡军人嘛，都是部队退伍的，相当于预备役，有的可能还参加过日俄战争，都是些老兵啊。”
“撞上我们，就不会有善终了。队长，下步战斗怎么打？”
“走，先上碉堡顶楼，把两挺机枪搬上来。”
韩再功这里的火力已经把岗楼的护矿队压得死死地。韩家队伍的枪手炮头多，枪法准，打得敌人不敢抬头，只能缩在里面放枪。
矿山办公楼是一座小小的两层砖砌小洋楼，一层也就只有几间房。在这里，鬼子的火力不强，只是零零星星地向外射击，也没有人敢冲出来和鲁来相的队伍干。四野支援这里的一挺机枪在崔太植的操作下，将大门的石阶打得火星四射，几扇窗户的玻璃全都打得粉碎。
“许一山，带你的战斗小组迂回到侧面去进攻，全歼敌人；丁垒，你带黄小林继续封锁小楼大门；四野其余人跟我去解决护矿队；鲁来相，你的人马停止射击，立即去封锁矿山外围，防止有人逃跑。记住，哪怕是一条狗，也不能让它逃出去。”唐明汉下达了对办公小楼的进攻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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