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唐交手，让众人犹自回味有加，鲁来相脸上讪讪的但他是大度之人，输了就是输了，这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嘛。还是这唐大当家的先前说的好，武功切磋，有输有赢，胜了固然可喜，败了再继续苦练呗。韩家局的众人还在低声地议论刚才那兔起鹘落的往来场面，就听见韩玉珍娇声地说：“两位当家的好身手，接下来是不是再见识一下各自的枪法啊？玉珍不才，愿抛砖于先。”说完吩咐马光明领开众人，在演武场中立上枪靶，准备自己展示。
东北绺子比试枪法一般有两种，一种是木桩摆碗，一种是燃香立案。后者多是在夜间。比试不用长枪，只在一定的距离内用短枪射击，较量射击的速度和准头。
这韩玉珍吩咐的枪靶子立在了五十步以外，依唐明汉目测，距离约有三十七八米左右。在这个距离上用短枪射击是有一定难度的。手枪中，中国人都比较喜欢使用驳壳枪，也就是绺子们常说的匣子枪。原因无他，一是射击距离远，二是装弹量大，比起左轮和撸子来优点是明显的。德国制造的毛瑟匣子枪标尺一千米，对无防护目标杀伤的有效距离是在一百五十米内，这个距离以外的弹道特性就不能保证瞄准射击的精确度。而国内仿制的毛瑟匣子，连这个距离都达不到，有个八十米的杀伤距离就谢天谢地了。
这韩玉珍使用的就是大沽制造的大号匣子，平日里经常用此枪。尽管枪的精度不太好，但胜在已经熟悉了此枪的特性，可以闭着眼睛抽枪即射，五十步的距离依然可以打出好的效果。
毛瑟匣子用桥夹装弹十发，马光明立了十根木桩，上面摆放了十个陶碗。韩光前低声地对唐明汉说：“唐队，这个韩玉珍对自己的枪法很有信心啊，这个距离打中茶碗，基本上是手枪二十五米胸环靶的十环水平了，枪枪打中？我看她有点玄。”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我看她胸有成竹嘛。”张自和也过来和俩人低声聊到。
话刚说完，就听见“砰砰砰砰”的十声枪响。韩家局那边的众人爆发出震天价的喝彩，一直聚精会神观看韩玉珍射击的唐明汉也情不自禁地高声叫好。只见十个木桩上的碗都被打得粉碎，韩玉珍气不喘、脸不红，犹自神闲镇定。
“韩大小姐好俊的枪法，果然是巾帼英雄，让张某开眼了。”张自和笑着对韩玉珍说。
“张大当家的过誉了，玉珍这手枪法不当什么，等会看鲁大掌柜的绝技吧。”韩玉珍谦恭地说道。
张自和心里暗赞，这韩玉珍看起来是风火霹雳的样子，可说起话来却是温和周到，这韩家的家教确实是不错，韩玉珍年纪轻轻地就走马江湖，见识和能力应当出类拔萃。如果能将她和唐明汉撮合成一对，也算是相当的姻缘。就是不知韩家对这事怎么看，还有韩玉珍自己对唐明汉的感觉是否对眼，得找个机会向韩老爷子透透口风，看看反应再说。
鲁来相在和唐明汉的功夫较量中输了一筹，正憋着劲想在枪法上胜出，听到韩玉珍的话后立即抱拳：“请大小姐吩咐怎么打，这打死物我老鲁不喜欢，就来个射活物的把式吧。”说完，请韩家局的一个子弟也拿来十个碗，站在了三十步以外，实际距离不到二十五米，准备让人向空中抛碗，然后抽枪即射。随着鲁来相的枪声响起，每一个抛起的碗都在空中被打得开了花，等十个碗打完，众人依然大声地叫好。唐明汉也对鲁来相的表演给予了高兴的鼓掌，向他挑起了大拇指：“鲁大掌柜的果然神枪，唐某佩服佩服啊。”
“哈哈哈，献丑了，这点乡下把式能入唐大掌柜的青眼，鲁某也是荣幸有加啊。”鲁来相大冬天地满脸油光，眼睛都笑咪了，显然对自己刚才的表现十分地满意。
“嗯，鲁贤侄这么几年，功夫和枪法也没有放下，再功和玉珍，你们应该多向鲁大掌柜的请教啊。勤有功、嬉无益，古人的话，你们可得记好喽。”韩耀庭先是称赞了鲁来相，后又一脸慈祥地提点着自己的女儿和侄子。
韩家和‘敖东好’绺子的掌柜都演完了枪法，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唐明汉与张自和这边。张自和低声与唐明汉商量：“唐队啊，这韩家和鲁大掌柜的枪法确实不俗，有把握能胜吗？”
“用自己带来的武器应该没有问题。我们的枪性能好，又是自己玩熟了的，在他们所使用的射击方式上可以胜出。但我怕将这些枪支的秘密暴露出去，所以有点难取舍。”唐明汉犹豫地说。
“虽然你说了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但是这场比试我们必须要赢。这是我们争取他们的有力保证，我看就拿你平时使用的武器来展示，这些武器也是我们实力的一部分。反正今后也要用在战场上，今天让他们见识一下也好，就算秘密暴露了，又有谁能从我们手上将这些武器夺去？放心用吧，拿出你和小韩的绝招出来。”张自和自信地说。
唐明汉点点头，叫过韩光前，俩人嘀咕几句，然后韩光前将自己的手枪交给唐明汉，自己去解开了狙击枪的枪衣。
唐明汉出场站在了众人面前，对韩再功说道：“麻烦韩大兄弟拿三十个碗过来，就在刚才鲁大掌柜抛碗的地方往空中丢吧。
众人一听，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什么？三十个？什么样的枪可以一口气打三十发子弹？就算是捷克机枪也只能一个弹匣装二十发，从没有听说过啊。就是双匣子，顶天了也就二十响，其余的都没有能装超过十发子弹的短枪了，这个唐大掌柜的玩的是什么把戏啊？
韩再功也怕自己听错了：“唐大掌柜的要打三十个？没有玩笑意思吧？”“呵呵，就是三十，我用的是双枪。”
韩再功连忙叫来一个子弟去拿三十碗。这边韩玉珍和鲁来相也是满脸的糊涂，这唐大掌柜的用双枪打活物已经是铁心要技压鲁来相一筹了，还要打三十个，难不成还要演一出一边响枪一边换弹匣的花活？
等唐明汉双手抽出92式佩枪后，韩、鲁以及众人更加掉了下巴。“撸子？怎么用的是撸子？”韩玉珍惊呼出声。
唐明汉回头对韩玉珍笑了笑，转过身去，对拿碗的韩家子弟说，“开始吧，拿出你最快的出手，一个一个地扔。”
哪个韩家的子弟也不含糊，双手左右开弓，埋着头飞快地一个接一个地用力将碗向天上扔去。就只听见“啪、啪、啪”的枪声连绵不断，每一枪都把他扔上天的碗击得粉碎。三十个碗扔完以后，场上一地瓷片碎渣和众人屏住声息、鸦雀无声的震惊脸色。
等唐明汉收好了枪支，大家才如梦醒来，三十发子弹一口气把三十个碗都打中了，这是什么枪和枪法啊？在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说过。韩玉珍此时望向唐明汉的目光已不仅仅是感兴趣了，而是象一个陷入恋爱情场中的少女看见自己的情郎哪样充满这兴奋、热切。打自己十六岁开始接手父亲的生意和事业以来掌管韩家局，在江湖上也见过不少所谓的豪杰好汉，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如唐明汉这样让自己如此心跳加剧、脸色潮红。不知道这人有没有成亲，要是他对自己也有意思，哪怕做小也要和他在一起。
仿佛这样仍然不足以震动韩家和鲁来相，张自和乘机对大家伙宣布道：“接下来，我们‘四野’的小韩给大家演示一下步枪射击，再功兄弟，麻烦去取十只线香过来，放八十步远。”
“轰”的一声，犹如一滴冰水掉进了沸油锅，唐明汉给大家带来的惊奇还没有平复，这‘四野’的张大掌柜又出了一张绝牌，八十步外打线香？别说是射击，这能看见香头吗？这比唐明汉用手枪撸子打三十个空碗还要让众人震惊。场上众人七嘴八舌，交头接耳，言语纷纭。
这次鲁来相就不相信了，你说短枪打三十个碗还有一定的缘由，或是把枪给改了也说不定。双手甩枪在江湖道上也不少见。但是你说要在八十步外用步枪打线香，真难道你们‘四野’有什么秘法不成？或是这个叫韩光前的枪手长了一双鹰眼？就算是鹰眼，碰巧了打断个一支两支的，要一口气打十支，忽悠谁呢。
等韩光前装配好了狙击步枪，鲁来相才发现自己可能错了。因为射手镇静的神情，流畅稳定的据枪瞄准动作，加上枪上有一个长长的像是望远镜的管子、前面象机枪一样的俩腿支架的怪模怪样的枪，怕是真能将八十步外的线香全给打掉。
鲁来相的猜测在几分钟后揭底了，如他所猜，十支香头全被打掉。这次全场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热闹交谈之声，只时不时地听见一些倒吸凉气的唏嘘。
“神射神枪啊，老朽活了这么大的年纪，第一次见到了这样的功夫手段，真正是不虚此生了。”韩耀庭感慨地说。
“好枪！好枪法！我老鲁是彻底服了，这江湖今后必定是你唐大掌柜和‘四野’的天下了，日后还请关照我们‘敖东好’的弟兄啊。”鲁来相亲身见识了唐明汉和韩光前的功夫和枪法，不由发出真心的话语。
武功枪法的比试让‘四野’大出风头。加上众人对他们神奇的武器装备更是眼热不已，唐明汉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韩老爷子，承蒙招待，又认识了不少韩家局的兄弟，还有鲁大当家这样的豪杰人物，我们‘四野’日后就要在这大石砬子附近立根了，还会常来常往。今儿这天色已经不早，我们就告辞回去了。俗话说亲不亲，看近邻，但凡今后各位有什么为难的地方，知会一声，只要占得是正理，我们将不吝援手相助。欢迎各位以后来四野营做客。”说完，向在场的众人作揖，与张自和、韩光前准备离去。
“且慢，唐当家的请稍等。今日我们韩家局和这些江湖道的人物能够有机会见到‘四野’和唐大当家的这样的杰出好汉，一定是老天爷赐予的机缘。刚才你说你们打算在这山里扎根？是做长久的打算还是待一段时间就走？如果是扎根的话，老朽有个提议，不如你们就在五道沟立营，我们韩家在哪儿的房屋田舍都是现成的，可以省不少的功夫气力。不知唐当家的意下如何？”韩耀庭出言道。
唐明汉和张自和对望一眼，后者轻轻摇头。唐明汉心里明白在目前阶段，‘四野’还是独立建营为好，对部队的保守秘密是有必要的。而且五道沟无险可守，不符合队伍据点的要求。于是婉言回绝了韩老爷子的提议。“谢老爷子的好意，我们现在已经选好了地方，大约年前就可以初步地把营地弄好。反正我们人不多，吃住的事情也好解决，就不麻烦韩老爷子了。只是以后这韩家局在五道沟的粮食如果要对外售卖，我们想都收购下来，这一恳请，望老爷子成全。”
“这个没有问题，我就可以做主决定，今后韩家的余粮只要‘四野’需要都可以卖给你们。但有一条我们的粮食想换枪支子弹，两位当家的愿意吗？”韩玉珍开口道。
在东北，一般有钱有粮就可以换到枪支弹药，只是价格高低不同而已。这韩玉珍自己使用的都不算是好枪，可见韩家这几年被官府打压，境况已大不如前，生存环境比较恶劣。加上老爷子多年患病，求医问药花费不少，对自身的装备劣势也无有条件改善，可以说是每况愈下，韩玉珍心里焦急。
张自和揣测到了韩玉珍的心思，“这个当然没有问题，武器弹药我们‘四野’目前还有富裕，如果不是考虑寿礼不宜送这些东西，我们就带一些过来了。这样，我做主，先送韩大小姐十条步枪，一千发子弹。先说好，这些枪支弹药是我们送的，不收韩家的一分钱和一粒粮食。还有鲁大当家的，我们送两支匣子短枪和二百发子弹。这些枪和子弹都是我们缴获自日本人以及和日本人有勾结的秦家。今后如果我们再去砸日本人的窑，两家也可以参与，联合起来力量大嘛，在场的几位当家的意思如何？”
鲁来相一听，怎么还送给自己礼物？还是比较难弄到手的匣子枪？一下就来了精神，“谢张大当家的高情厚谊，这要说是打日本人，我老鲁没说的，只要俩位当家的招呼一声就行。离这里不远的后厂老金沟就有日本人的一个矿，我手下的一个弟兄就是打哪里逃出来的，日本人对哪儿的中国劳工象对待畜生一样，不是打就是骂，老子早就想去干他娘的了。可是那矿上的护矿队实力很强，不仅有日本人的兵，还有日本人收编的一个绺子队伍，矿上修了炮楼子，拉了电网围墙。咱们实力不济，想吃这口肉又没好牙口。如果‘四野’挑头，我‘敖东好’一力相助。”
韩玉珍先前听张自和说要送韩家的枪和子弹，感觉人家已经在父亲寿辰上送了哪样一份大礼，再受‘四野’的枪弹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正踌躇之间，听鲁来相要与‘四野’和绺去砸日本人的矿窑，不禁动了心。向自己父亲看看，韩耀庭对她点点头，明白了老爷子的意思。也对唐明汉说：“唐大当家，我韩家局这些年来一直受官府的欺压，征我们的粮税、断我们的商路、杀我们的弟兄，逼得我们往老林子里讨生活。这路是硬生生地越走越窄。打我再功哥见了你们的队伍，回来后说你们是靠打日本人生发起来的，那时我爹就夸你们是好汉子。这次你们送上让我爹活命的药材，又要送枪给韩家，这份天高之恩我韩玉珍永远铭记在心，今后我韩家局与‘四野’将同心同德，一体休戚，这份诚意一定要两位当家的接纳。”
“好啊，韩大小姐，我老张托声大，叫你一句玉珍妹子，咱们东北老百姓在这世道上活得太艰难了，谁不盼着自个儿的亲人和家园平安康宁？现时下日本人在东北横行霸道，我们就得联合起来和他们斗。刚才鲁大掌柜的提出要去打后厂老金沟矿，我们自然赞同，如果韩家局的也加入，力量不就更大了吗？这样，请鲁大掌柜的和韩大兄弟今天一起随我们回‘四野’营地，先将给你们的枪支弹药送上。再好好地商议去砸矿窑的事如何？”张自和对众人说道。
“行啊，我老鲁听了‘四野’的消息后，又见到了三位‘四野’的好汉，还真想去看看‘四野’的队伍呢。乘着天色还不晚，就和你们一起去拜个山，也显我们‘敖东好’的诚意了。”
韩再功在得到韩老爷子的点头后也爽快地表示一起去‘四野’营地走一趟取枪。于是和马光明以及鲁来相和他手下的一个弟兄共四人随唐明汉三人一起向‘四野’新扎的营地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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